神话与传说
作者： 刘兆英
母系氏族在民族的记忆里表现为神话传说，最著名的是“九河神女”华胥氏和炼五彩石补天的英雄女娲氏，以及发明“八卦”的伏羲氏的传说。华胥氏生活的“蓝渚”，在今西安市蓝田县，她死后的陵墓也在蓝田，至今，蓝田华胥镇还有一座巨大的土冢华胥陵。史书记载女娲氏“兴于丽”①，至今秦岭的骊山有“人种庙”“猴娃坡”“滚磨沟”，和骊山相连的蓝田有“女娲沟”等等，秦岭南面的平利县还有一座“女娲山”。
进入父系氏族以后，伏羲氏是一位著名的英雄。传说他是华胥氏的儿子，生于“成纪”②，“成纪”在今秦岭西段甘肃省天水市。据传说，他和女娲原本是兄妹关系，最后顺从天意结成了夫妻，这些神话说明进入父系氏族以后有了婚姻制度。伏羲发明的“八卦”，本质上也是一种制度，因为人们事事要“卜”。迄今，在秦岭蓝田段的山上还有“伏羲画卦台”。
父系氏族时期出现了更大的部落和部落联盟，他们的领袖也进入了民族记忆。神农氏炎帝，他发明了农业，可能是播种前先要用火烧荒，所以称“炎帝”。炎帝发迹于姜水③，而姜水即流自秦岭宝鸡段天台山。轩辕氏黄帝，他发明了车，所以称“轩辕氏”。他还用战争手段取得部落联盟的最高地位，有“战神”之称。后来，“黄帝崩，葬桥山”④，桥山在今陕西省延安市黄陵县。汉族人自称炎黄子孙，盖根源于此。
还有一些民族英雄通过神话传说使后人记住了他们的事迹。如英雄夸父，他追着太阳跑，喝干了湖海的水，也决不放弃。还有后羿，他看到十日并出，晒焦了禾苗，用箭射掉了九个太阳，只保留了一个。水患也是困扰先民的大问题，因而出现了一个以“大禹治水”为典型的英雄团队，包括失败的英雄鲧，秦人的祖先伯益、殷商人的祖先契都是这个团队的英雄人物。大禹治水首先在秦岭一带展开，《尚书·禹贡》说：“弱水既西，泾属渭纳：漆沮既从，沣水攸同。荆、岐既旅，终南、惇物，至于鸟鼠。”这段话上句说水，下旬说山。荆山、岐山为北条，终南、惇物、鸟鼠为中条，指的就是秦岭西部(鸟鼠)、中部(终南)、东部(惇物)。“旅”指道路，这些地方都有道路可以通达。《禹贡》里“条”的概念是山脉的意思，中条山古时即指秦岭。作为一条山脉，“中条”大概是秦岭最早的名称。
殷人的祖先契的发祥地在“商”，商在今商洛市丹凤县，那里正是秦岭温暖的怀抱，所以殷人也叫商人。商人最后走出秦岭，驰骋中原，代夏而立，建立了旷世伟业。
秦人的祖先伯益佐禹治水有功，他的部族应该也在中原黄河流域，和商人同祖。
舜帝赐伯益嬴姓，伯益曾代舜执政，受到拥戴。⑤夏禹执政后，伯益被推举为接班人，还曾代表禹出使西王母之国，到过弱水。⑥“大禹死后，他的儿子夏启发动政变夺取政权，伯益兵败西遁。另一位反对夏启的部落首领有扈氏则遭到军事镇压，战争在终南山下的甘亭展开(今西安市鄠邑区甘亭镇)，有扈氏兵败被杀，一代英雄留在了后人的心里，这也是鄠邑区得名的由来。
三代及以前留下的神话和传说，大都诞生于中国西北方的黄河流域，其中包含了不少真实的有历史价值的信息，可称为“影史”，非常值得珍视。那时的北方和现在大不相同。以秦岭为例，这里到处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和溪涧瀑潭，近山的原隰也是古木参天，溪流纵横，气候温润，是非常理想的人居环境，也是最宜于诞生神话的地方。那时候的南方也和后来不同，大都是沼泽湿地和汪洋泽国，很多地方还不适宜人的生存。有学者认定神话必产生于南方，理由是“华土之民，先居黄河流域，颇乏天惠，其生也勤，故重实际而罢黜玄想”⑦“古代的中国民族是一种不富于想象力的民族。他们生在温带与寒带之间，天然的供给远没有南方民族的丰厚，他们需要时时对天然奋斗，不能像热带民族那样懒洋洋地睡在棕榈树下白日见鬼，白昼做梦”⑧。这两种说法并不正确，因为那时的黄河流域，特别是中上游地区正处于得天独厚的历史时期。这里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气候温和，物产丰富，无论直接取诸自然(渔猎或采摘)还是从事农业和畜牧生产都极为有利，自然也是诞生神话最合适的土地。
①[宋]罗泌：《路史》
②《史记·三皇本纪》
③《史记·三皇本纪》
④《史记·五帝本纪》
⑤《史记·秦本纪》
⑥[东汉]王充：《论衡》
⑦鲁迅：《中国小说史略》
⑧胡适：《白话文学史》
出处：
云横秦岭/刘兆英 著.--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1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