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用鸡
责任者: 段双印著

延安南部各地风俗。定婚时男方要送给女方两只鸡。商量婚期,即“六礼”中的“请期”时,南方也要带两只鸡作为礼物。娶亲时轿子中(即是现在用汽车迎亲)。更要带一雌一雄两只鸡,而且这对鸡还要在新房中陪新郎新娘过一夜。
婚礼用鸡,是古代婚礼用雁的遗风。《礼记·昏经》:“纳采、问名、请期、亲迎皆用雁。”现代延边朝鲜族风俗,结婚这天,首先有人把木头雕成的大雁用红色包巾包上,走在新郎前头。古代婚礼一律用活雁。后来,由于雁不易捕捉,南方一些地方则以家鹅代替。《中华全国风俗志》(下编卷五)载:安徽六安“迎娶之先,夫家必备公鹅一只,名曰催妆鹅,送至女家。母家配以母鹅一只,送回夫家。”南方一些地方把雁称爱鹅,可见鹅在婚礼中即代表雁。陕北没有鹅,则以鸡代替。但是新人还要行拜雁礼,即对供桌上剪的双雁或写成的雁字行礼。显然陕北婚礼用鸡与古代时婚礼用雁是一码事。
那么,婚礼用雁表达了古人一种什么观念呢?较早的一种解释说,雁这种候鸟“木落南翔,冰泮北徂”,是一种顺乎阴阳的往来。用雁为礼,象征顺乎阴阳之意。古人认为“孤阴不生,蚀阳不长”,天为阳,地为阴,故曰“……天地诉合,阴阳相得,煦妪覆育万物,然后草木茂,区荫达,羽翼飞,角骼生,蛰虫昭……”(《礼记·乐记》)男为阳,女为阴,因此称男性生殖器为阳具,女性生殖器为阴户。男女结合,便是阴阳配合,便能产生新的生命。这里虽然也透露出生殖崇拜的意思,但显然已渗入后人的观念。我们不妨再追溯一下它最初的含义,当与原始初民对禽类繁殖功能的崇拜有关。
在原始社会里,物质生产与人类自身的生产表现为求食和繁殖两大方面。一方面,在社会生产力极端落后的条件下,禽类同鱼类一样,成为人们赖以生存的重要食物来源。雉类经过人们的长期驯养,终于成为家鸡。人们由依赖禽类而崇拜它,是为求食。另一方面,人们艳羡禽类强大的生殖能力。希望自己的种族象禽类一样蝇蝇不绝。由于这两方面的原因,人们奉禽类为图腾。“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诗经·商颂》)便是这种观念的模糊记忆。亚洲东北、北美西北及太平洋一些岛屿上也都广泛流传着鸟生传说。所以,在与生育密切联系的配偶婚姻产生之初所形成的婚姻礼俗,便深深地带有对鸟类生殖能力崇拜的印记。这正是古代婚礼用雁和陕北婚礼用鸡的原始含义。
这一点还可以找到许多民族学的例证。
北美哥伦比亚河口的金鲁克印第安人有一则神话传说,很久以前,南风老人旅行到北方。他借了女巨人的网,在海里捕了一条小鲸鱼。他不听女巨人的劝阻,把鱼横切开来,将脂肪取掉,这条鱼变成了一只雷鸟。雷鸟飞到哥伦比亚河口的马鞍山,下了一巢卵。女巨人找到鸟卵,把他抛下山去,这些雷鸟的卵都变成了印第安人。2
我们再把这则神话与简狄(殷商族女系祖先)“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契为殷商族男系祖先,见《史记·殷本记》)的神话相比较,它们的共同内涵是,鸟能生人,鸟生人离不开妇女的作用。这显然是母系氏族社会的残余观念。到了父系氏族社会,鸟即成为男性生殖器的崇拜物了。
鸟,一读作diao,男性生殖器,通屌。按,屌之本字为雕,金文多作鸟形,即鸟。郭沫若指出:(玄鸟)无论是凤或燕子,我相信这传说是生殖器的象征。鸟直到现在都是生殖器的别名。卵是睾丸的别名。3至今陕北、四川、山东等地的人们仍把男孩生殖器称为“鸡儿”或“雀tiao儿”。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陕北旧俗,如果新郎在外边,一时赶不上拜堂成亲,男家权宜之计,便用雄鸡代替新郎与新娘拜堂。延安北部一带群众,在清明节要用白面做许多小鸟,穿成一串给小孩戴在身上,谓之“燕燕”。燕燕者,“降而生商”之玄鸟也。
出处:陕北古事钩沉/段双印著.—西安:三秦出版社,20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