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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艺的教育方针与怎样实施教育方针

罗迈*


  1939年4月10日的报告
  同志们:中央干部教育部和鲁艺负责同志一块讨论了鲁艺的工作,在两星期前,你们在上次谈话会上或个人谈话中,对鲁艺工作所发表的宝贵的意见,我们也已经讨论过了。
  我受干部教育部和鲁艺负责同志的委托,今天向你们作这个报告,报告中有许多意见是要提出来请大家商讨的。我现在开始报告,同时也开始等待着同志们的商榷、讨论、充实与批评。
  报告的题目是:《鲁艺的教育方针与怎样实施教育方针》。又分为五个部分:
  一、鲁艺的一年
  今日正是鲁艺的一周年纪念日,我们不但庆贺鲁艺的周年,同时应该给鲁艺一年来的成绩,作一个简单的估计。一年来同志们在各种困难的条件下,在物质不足、教员不足、教育用具和教材都缺乏的情况下,仍然是努力工作,努力教,努力学,使鲁艺得以成长,这便是鲁艺的大的成就。应该指出,象鲁艺这样综合着文学、音乐、戏剧、美术等艺术各部门的艺术学院,在中国过去是没有的,还是一个新的创造。
  鲁艺一年来工作的具体成绩表现在:
  (一)团结了一些全国有威望的艺术家,这是很值得庆贺的事情。
  (二)在创作方面也有成绩,相当地供给了陕甘宁边区、晋东南及其它各地以抗战艺术作品及材料。
  (三)近来对于旧形式的提倡与研究很努力,无论在戏剧、音乐、美术、文学各方面,都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并开始做出成绩。
  (四)供给了不少艺术干部到各个战线上去,他们的工作一般的都做得好,是受欢迎的。
  (五)参加晚会很积极并有许多成绩,推动了边区的艺术活动。
  (六)鲁艺在全国的影响相当大,大家在注视鲁艺今后的发展,许多爱好艺术的青年,热望到鲁艺来学习。
  这些成绩的获得,首先是鲁艺许多共产党员与非共产党员努力的结果。应该指出,鲁艺现在和过去的许多教员的努力,是鲁艺创作有今日的成绩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年来鲁艺有如上的成绩;但另一方面,一年来鲁艺的工作中也有不少的缺点和某一些比较严重的缺点。
  过去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中,缺乏明确的教育方针;现在教育、学习、行政各方面的制度,还没有适当的建立,创作还未获得应有的提倡与扶助。一方面团结、活泼、愉快都感不够,另一方面,政治上、组织上应有的严肃与纪律也还缺乏。总之,优良的校风还有待养成。这些便是鲁艺今天亟待解决的重要的问题,也就是还有待克服的弱点。当然鲁艺是新办的学校,是一个新的创造,一切都要从头建立,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利用,也没有充足的人力。在工作进行中,缺点和错误是很难免的。说到鲁艺工作中的缺点或错误,不同时估计鲁艺工作中的困难与成绩是不对的;但另一方面,我们也应该客观地、冷静地认识这些弱点和缺点的存在,并且相当久的存在着,也由于我们主观上没有能够十分认真地、努力地去克服它们。
  两星期前,我和别的同志,同鲁艺的负责同志、教员、研究员、职员、同学、事务工作人员,以及许多共产党员和非共产党员同志谈过话。在谈话中,他们从各方面指出鲁艺过去工作中的弱点,并提出许多改正这些弱点的意见。他们的意见中表现出一个共同的精神,就是希望鲁艺更加健强与进步,更加扩大与巩固,使它成为抗战艺术阵线中最坚强的堡垒与核心,使它更能影响、推动全国的艺术运动。这种爱护鲁艺的立场,是值得欢迎和尊重的。
  前面说过鲁艺的工作中困难与错误是难以避免的,问题是要我们能够认识自己的弱点,肯于指出自己的弱点,敢于进行自我批评,决心去克服弱点,纠正错误。能够这样作,就一定能更正确、更顺利的迈进。
  鲁迅先生曾说过:“什么是路?就是从没有路的地方踏践出来的,从只有荆棘的地方开辟出来的。”(《热风》“生命的路”)
  过去没有鲁艺,而在一年中,一个崭新的年轻的鲁艺已经创立起来。这就是从没有路的地方踏践出来的,从只有荆棘的地方开辟出来的。
  我们已经从有荆棘的地方开辟出路来,并且在这条路上走了一年。假如说过去我们创办鲁艺的时候是丝毫没有现成的经验,而现在我们则有一年的宝贵的经验。只要我们好好地总结一年来的经验,克服现在还存在的弱点(象许多同志所指出的弱点),鲁艺进一步的建设,完全有胜利的把握。我们也一定要胜利,因为:
  (一)我们有着中共中央的领导和帮助;
  (二)有许多全国的优秀人材;
  (三)有积极努力的工作人员;
  (四)有大众的期望、要求与督促;
  (五)有一年来的宝贵经验。
  二、什么是鲁艺的新的教育方针
  什么是鲁艺的教育方针?如果把它的内容规定起来,就是:“以马列主义的理论与立场,在中国新文艺运动的历史基础上,建设中华民族新时代的文艺理论与实际,训练适合今天抗战需要的大批艺术干部,团结与培养新时代的艺术人材,使鲁艺成为实现中共文艺政策的堡垒与核心。”
  对于上述的教育方针,我们应该怎样来认识呢?
  (一)首先,这个方针的确定,是为了适合于今天抗战的需要。鲁艺是培养抗战艺术干部的学校,但过去鲁艺两次教育计划都是偏重于比较专门的干部,这个方针是经中央宣传部讨论拟定,经中央书记处通过的,是完全正确的方针。
  从鲁艺的负责同志那里知道,这个问题曾经向大家报告过,但我还是要向大家重新提到,因为这个方针鲁艺还在开始实施。现在正需要集中鲁艺全院的意见,来商榷一个具体实施的办法。
  这个方针在鲁艺还没有完全明朗化,例如:有同学曾在会议上表示他对这个方针是模糊的,甚至有人还表示怀疑、失望。因此,正确、清楚、深刻地来认识与把握它就完全必要;否则,将使学的不知要学什么,教的不知怎样教,工作失去方向,不知如何去工作。需知,领导文艺工作的专门人材,应该尽可能多地去培养,这样的干部是重要的,但很难满足各个战线上的大量需要。从许多出去工作和实习的同志们的经验,更加证明:在抗战中需要成千成万的领导俱乐部与战地服务团等类文艺团体的人材。这些艺术团体的工作,是深入群众的工作;这些艺术团体的实际活动,对艺术要求大众化,而对艺术工作者的要求并不只是音乐或是美术,而是音乐、戏剧、美术、文学同时都需要。这类艺术团体与艺术活动,今天在前线,在后方有广大的需要。这类艺术团体的团员不但难找到,而这类团体的领导人材也不容易获得。这样的领导干部,不能单是有一种专长,而是要对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技能有一个相当的水准。如果有了这样的领导干部,我们就可以到处组织大众艺术活动的团体,所以当前迫切的问题,便是要大批培养这样的艺术干部。
  鲁艺今天要大批地培养这样的干部,以适合抗战的需要,这是教育方针的一个目的。
  (二)其次新的教育方针的确定要“以马列主义的理论与立场,在中国的文艺运动的历史基础上,建设中华民族新时代的文艺理论与实际”。中国新文艺运动的主流,过去与现在基本上是正确的,它和中华民族解放运动密切地配合着,影响并且推动了民族解放运动。它所走的路线基本上是随着中国共产党所指出的方向,是合于马列主义的要求。因此,它对于民族解放事业,不仅有力量,并且有功绩。而一切反动的、保守的、落后的、狭隘的文艺活动,则从来没有舒展过自己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力量。
  文艺运动走着正确的路线,与许多文艺工作者的努力与前进是不可分离的。自左翼文艺阵营(如创造社、左翼作家联盟等)建立以来,他们为了正确的文艺路线而斗争,是以作品和鲜血来换得自己的成绩的,从过去直到现在,他们保持并且发扬了这个优秀的传统,在座许多同志就是过去和现在的文艺阵线上优秀的战士。
  过去的新文艺运动,虽然有着一个新时代的方向,主流是正确的,但还没有建立起一个有系统的关于艺术各部门共同基础的文艺理论体系。因此,以马列主义的理论与立场在中国新文艺运动的历史基础上建立中华民族新时代的文艺理论与实际,已经是全中国的艺术家、文艺工作者最迫切的任务。一切艺术活动,正需要正确的有系统的文艺理论的指导,而这个任务,首先落在鲁艺和在座的同志们身上。有同志曾提出以马列主义的理论与立场来整理中国的艺术;有同志提出建立中国的工农音乐,这都是很对的,应该欢迎的。现在全中国的艺术界及艺术的爱好者,都在注视鲁艺和在座的诸位同志。他们在期望鲁艺拿出东西来。他们要什么?无疑的,他们是向我们要求文艺理论的指导,要求我们的创作,要求我们的工作经验,要求我们供给各项材料。
  建立新时代的文艺理论与实际,正有待于鲁艺和在座的许多同志们的努力,也就是说中心的一环在于干部。因此,我们的方针确定着“团聚与培养新时代的文艺人材”,这是建设新时代文艺运动的根本条件。
  有的同志以为现行的教育方针只是注重于横的发展和量的增加,忽视纵的方面和质的方面的提高,显然这是一个误会,很明显,鲁艺的现行教育方针,不仅要训练大批适合于今天抗战需要的一般艺术工作的干部,并且要培养许多新时代的文艺人材;许多专门家,不仅要有一般的艺术能力,并且要深研理论与实际。
  鲁艺的现行教育方针,不仅要求量的收获,并且,要求质的收获;不仅要适合今天抗战的需要,并且要适合于新时代的需要,为新时代而工作,展开新时代的文艺运动。
  (三)再其次,新的教育方针确定,“使鲁艺成为实现中共文艺政策的堡垒与核心”。
  鲁艺是中共领导下的一个培养艺术干部的学院。正因为鲁艺是中共领导下的一个学校,全国人民,全国艺术界就非常注意这个学校。许多人材(如在座的诸位教员、研究员),许多热心前进的艺术工作者和爱好者(如在座同学),便从各地方、各个战线到鲁艺来了。或是愿意来参加教育培养干部的工作;或是希望在中共的帮助下研究与从事于建设新时代文艺理论与实际;或是来鲁艺学习文艺的理论与实际,准备从事于抗战的艺术工作;还有更多的人材和广大的青年,虽然没有到鲁艺来,但他们面朝着鲁艺,爱慕鲁艺,要求鲁艺帮助他们,或是计划着要来鲁艺。
  鲁艺为什么能够团聚着现在的许多同志,为什么能够影响外面更多的人呢?我想,中国的新文艺运动一贯是在中共政策的指导与影响下的。因此,许多非党的、前进的、优秀的艺术家和文艺工作者,他们都是信任中共,并且爱护中共的。他们在自己的工作中走着和中共相同的路线,和许多共产党员在一起友爱的工作。过去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现在情形比以前更不同,在中共的领导以及许多党的、非党的同志积极努力下,鲁艺创办起来了。这是过去所没有的。因此,鲁艺就被认为是中共实现文艺政策的堡垒与核心了。全国人士的这种期望,我想不但我们的党,就是鲁艺同人,也一定乐于接受。
  应该认清“要使鲁艺成为实现中共文艺政策的堡垒与核心”,也就是使鲁艺成为中国文艺战线的堡垒与核心;要做到这点,就只有训练并团结更多的人材,建设文艺的理论与实际,没有这些就得不到前面所说的结果。这个堡垒与核心的渐渐形成,依靠着鲁艺的工作,依靠着鲁艺许多艺术家的努力,依靠我们在正确理论指导之下艰苦卓绝的前进。
  三、政治教育在鲁艺的重要性
  政治与艺术是不同的。政治运动与艺术运动是各自依照着本身特定的规律与形态向前发展,但政治与艺术的关系又是不可分离,它们的发展不能离开社会发展的规律;同时政治指导艺术动向,艺术在运动中又配合着政治运动,影响与推动政治,并且最后的服从于政治。
  在艺术与政治的关系问题上,有两种不正确的见解:
  一种是“左”的偏见,要求把政治运动的规律机械地运用到艺术运动上,要求艺术直接服从于政治,还原于政治;要求政治不但给艺术以动向,并且替它规定作品的内容与结构,要求把政治的口号,放进艺术作品中去,要求文艺的作品成为简单的宣传品,要求革命的艺术家,简直成为革命的职业家,要求艺术工作者,直接作罢工的领袖与工人的组织者。有些作家努力从事于研究与写作,甚至被认为书呆子而被嘲笑,被摈斥。凡属不直接参加政治活动的,都受到严厉的斥责。这种偏见,妨碍了艺术运动的独立的发展;同时,也就是把艺术阵线限制在一个狭隘的圈子里面。这种偏见在中国艺术运动的前一阶段中,曾相当严重的存在过。
  这种过去了的“左”的狭隘的东西,是否还存在于今天的艺术界呢?我想多多少少是存在的。在今天的同志,还有不能明确地了解艺术与政治的不同及其相互间的关系。他们对于艺术家和艺术工作者,在个别政治上的模糊,某些生活上的弱点,责备很严,就是对他们的作品内容的估价也是一样,常常要求他们的作品,一下子就完全吻合于政治动向,要求符合于政治上的每一个原则,否则便有很多的批评,以至于被冷视。
  另一种的偏见是从右的方面来的,以为艺术可以漠视政治,可以不了解历史的与当前的运动的规律,可以不从大众、不从实践学习,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以轻视革命的人格和品质的修养。艺术家如果有这种偏见,就会不能成为前进的革命的艺术家。
  “左”的偏见妨害团结全国艺术界的广大的力量,来从事新时代艺术理论与实际的建设。右的偏见妨害了艺术运动的水平的提高。“左”的和右的偏见,都是不能辩证地了解艺术与政治的关系,而把它们机械地对立起来。要团结与提高艺术家,要建设新时代的艺术理论与实际,必须同时反对这种“左”的和右的偏见。
  在反对“左”的和右的偏见的时候,必须认识政治教育的重要性。因为真正前进的政治武器的获得,可以用来创造前进的艺术,可以用来克服“左”的和右的错误。
  听说鲁艺有个别同志有这样的想法:鲁艺是艺术学校,要学政治不必来鲁艺。这种见解是值得商榷的。
  也许这个同志的意思不是说不要政治,只是觉得鲁艺是一个实施艺术教育、培养艺术干部的学校,政治课很少,因此,想学习政治的就应该到学习政治的学校去。
  但无论是怎样的一个意思,我必须明白地指出一点:就是在艺术学校,要求从政治上来提高自己也是对的,而且是必要的。具体地说,鲁艺所进行的教育,不仅要从艺术上去培养干部,而且要从政治上去提高干部。鲁艺是一个艺术的学校,但它丝毫不能忽略艺术教育与政治教育的一致性,以及政治教育对艺术的重要性。一个艺术干部,虽不一定是个政治干部,一个艺术家,虽不一定是个政治家,但他必须懂得政治,必须学习政治,鲁艺以后需要比过去注重并加强政治的教育。
  什么是真正前进的政治武器呢?那就是马列主义的理论,它的立场和方法。
  马列主义是思想的武器。今天中国艺术家的历史任务,是建设新时代的艺术理论与实际,是从事于抗战建国的艺术运动。要完成这个伟大历史任务,就必须批判地接受中国革命艺术的传统,批判地接受中华民族文艺思想上优良的传统,就要研究世界的文艺运动,从那里获得宝贵的参考。并且我们要研究中国文艺历史,建设文艺理论与实际,就必须不可少的要研究了解中华民族的历史,它的生活,它的运动,它的当前运动的规律,并把握住这个规律。要做到这一切,就必须确实把握马列主义这个思想的武器,并学会使用这个武器。
  世界文艺界的导师高尔基,常常号召青年文学家、文艺工作者到实际生活中去认识现实与体验现实,这是完全正确的。然而要密切地认识现实、体验现实,从现实反映出真正的东西(不是幻影),就必须掌握住马列主义的武器,并会使用这个武器。
  所以,马列主义是建设中国新时代艺术理论与实际的武器,鲁艺必须加强马列主义的教育。从马列主义里面,艺术家能获得革命的人生观,使自己成为革命的艺术家。艺术家没有革命的人生观是不成的。没有坚定的革命人生观,就会随着环境摇摆,顶不住逆流,容易发生悲观、失望,颓废与烦恼,就不能够养成坚定不移、百折不回的品质,以及艰苦奋斗的精神。而真正前进,真正革命的人生观,唯有从马列主义里可以获得。鲁艺内部个别同志的“浪漫主义”、颓废精神与失望情绪,从他们的主观上说起来,缺乏革命的人生观是主要的原因。所以我们应该加强马列主义的教育,来锻炼艺术家的人生观,使艺术家成为革命的艺术家。
  马列主义不是教条,而是行动的指南,学习马列主义,必须学会运用马列主义来认识现实、解决现实的问题,我们要把马列主义运用到艺术理论的研究与创作上来。鲁艺已有个别的同志正在尝试用马列主义来开辟中国艺术理论的园地,这是非常好的事情;在这方面不怕犯些错误,只要虚心,只要努力,一定能够获得成就。
  我们应当把马列主义运用到鲁艺的全部实际生活中来,用马列主义来改善鲁艺的全部工作,提高全部人员的思想意识,团结全体教职学员,建立优良的校风。加强政治教育,并使理论与实践联系一致,这是建设鲁艺的重要关键。
  四、怎样建立优良的校风
  鲁艺许多同学连领导的同志在内,都承认鲁艺还没有建立一个优良的校风,并且大家为这个问题焦灼。大家在议论着,我同样认为这是鲁艺工作中的重要问题,需要圆满的解决。
  下面几种现象说明鲁艺校风的特点:
  (一)散漫零乱的现象颇严重,组织性、纪律性相当差。
  (二)团结性也差,“号令不一”,“上下交织”,上下级间、干部与群众间有隔阂,教员与职员间也有着隔膜,学员与事务人员间关系很坏,党员与非党员间也未能十分融洽。
  (三)工作迟缓,自流应付的现象。这些现象说明鲁艺校风的弱点,也即是说明优良的校风还待建立。
  (四)全面看来,活泼愉快的精神下够,一部分人中间存在着苦闷、失望、不满的情绪。
  这些不健全的原因何在呢?有许多同志说:原因在于“没有加强军事化”。我们赞同艺术家应当有某种程度的军事知识的获得与军事生活的锻炼。但如果以为加强军事化,就可以消灭上面这种现象,那就未免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把“军事化”当作鲁艺校风的基础,我们认为在原则上不适当的。有的同志说艺术人天然的“吊儿郎当”,优良校风的建立是不可能的。我想这个意见不但我不同意,大家也一定决不赞同。有一个学员说:“上面的领导时常对自己的决定不执行,下面也效法起来,不给执行。因此,大家自流起来不易收拾”。这个意见或者有片面的理由,但决不是全部的真理。
  依据我们的研究结果,认为主要的原因有两个方面:一是领导方面在某些问题上缺乏原则上的正确性与明朗态度。这些问题中,主要的是民主方法、干部政策、党与群众的关系,及领导方式等问题。二是没有完善的教学制度、工作制度与工作方法。我们如果在实际上给这些问题以正确的、切实的解决,便能建立成功一个优良的校风。
  下面我分别地在这些问题上贡献给同志们一点意见:
  首先说民主问题。鲁艺在今天所需要的是扩大民主与正确地运用民主。说要扩大民主,就是说鲁艺今天在使用民主上还不够;说要正确地运用民主,就是说要纠正今天鲁艺内部多多少少存在着的极端民主主义的、自由主义的倾向,以及防止它的继续发生。什么地方需要扩大民主?怎样扩大民主?
  第一,特别重要的是提倡学生的自治精神,加强学生会的作用,提高它的地位。
  鲁艺学生会未能表现出它的应有的作用,这是由于学生积极性没有适当发动起来,也没有获得应有的领导。鲁艺必须重新认识与估计学生会的性质、作用及在国防教育中所占的地位。学生会的作用和工作一般的可以有四个方面:
  (一)自治;
  (二)文化教育与体育娱乐;
  (三)参加并帮助学校的建设与行政设施;
  (四)参加抗战建国的艺术活动。
  从前(现在也还有)学校里的学生自治会,如不是学校当局钳制学生的、约束学生的工具,则是毫无作用的空机关。我们与此完全相反,我们提倡真正的学生自治。无论从中国的学生革命传统来讲,或从培养青年健全的民主意识与民主生活来讲,我们都应足够地估计学生会在国防教育战线上的作用与地位。因此,在一般的学校中,同样在鲁艺,我们要求学生会成为全体学生集体生活的组织者与指导者,成为校风、校规的自动的、自觉的遵守者与维持者,成为学习中、生活中互相帮助、互相勉励的偶学者,成为精诚团结的动力,成为民主生活与民主习惯的实习工场。我们不仅要求学生会成为学生自治活动的机关,而且要求学生会在学校总方针下成为学校建设的赞助者与参加者,成为学校行政设施的参议者,以及其执行的监督者。
  因此,学校的领导方面必须提高学生会的地位,看重学生会的独立性,必须多方面给它以指导与帮助;而学生会方面,必须使自己的工作与活动符合于学校的一般行政方针、教育方针与教育计划,必须尊重与遵守学校行政系统,并使自己的活动成为保证学校领导方针与教学计划实现的动力。学生会应该有它自己的活动,并直接属于政治指导机关,受机关首长直接指导。
  在学生会的组织与活动方面,陕北公学有着丰富的经验,鲁艺不妨参考一下。
  第一,学生的编制形式与行政上领导学生的方法,也需要扩大民主。鲁艺现行的学生会编制是采用了军事学校的形式(大队、区队的组织),行政上的领导是经过大队长、区队长,学生日常的生活行动上差不多完全集中在大队长、区队长的指挥下。鲁艺这样的学校不宜于采用这样的编制与领导方法。在鲁艺这样的学校里,应该采用更民主的方式,便利于发扬大家自觉的精神、积极性与纪律性的方式。我提议鲁艺在这方面有适当的改变,即改变偏重自上而下的军队式的“管理制”(有同学批评鲁艺“有管理无领导”有部分的道理)为领导与自治并重的委任与民主并用的制度。具体的办法即是改编为班,班分小组,班设班主任。班主任由学校委任,班长选举、小组长选举。班长在班主任领导下,负责组织学生的生活,在班主任领导下定期地举行班务会议及全班大会。这种编制与领导方式,在学生方面加重了自治的责任,在学校行政首长方面(班主任等)则加重了政治上、学习上的领导责任,即日常生活上班长多负责任;而政治上、学习上班主任多负责任。一方面可以改正过去大队长、区队长、主任委员管理学生生活放松了,甚至放弃了政治上、学习上领导责任的现象。另方面可以改正过去学生对学校,对自己不负责的现象。
  第二,是民主作风的提倡。
  首先是领导者方面要富于民主的作风。领导者能多接近群众,去征取他们的意见,倾听他们的意见,尊重他们的意见,则许多同志中“下情不能上达”之感,便会顿然消失;领导者能够经常关心下级,发现他们工作中的困难,并帮助他们解决困难,则许多工作人员“感觉工作没有出路的苦闷”也会自然地消失;领导者如不简单地采用命令的方式、自上的方式,而能同时采用自下的方式,并且多多采用说服解释的方法,则“只有管理而无领导”的批评便失其根据;领导者间如能“遇事商量”,集体地议,集体地决,则“各行其是”“交相责难”的现象,可以迅速的消灭;领导者能够有布尔什维克的自我批评精神,则工作中的缺点或错误就能及时的被发现、被纠正。所以,领导者与干部的民主作风,将要保证鲁艺内部若干在今天看来相当严重的现象,能够迅速被纠正。
  同样,一切鲁艺的人员,不管他站在哪种岗位上,都要互相地提倡与实行民主作风。譬如说,无论在工作上、学习上、生活上互相了解,互相关切,互相帮助,互相劝勉,互相校正。意见不同,两次三番多多商量、讨论。性格不同,不妨彼此尊重、多多谅解,把高谩的宗派成见去掉,把自大主义收起,把轻视别人的观点消除,凡事从客观的态度与原则的立场出发。如果能做到这样,岂不是济济共事,和气一堂,风平浪静,万事大吉么!
  民主的精神,民主的方法,民主的作风,有了它一定能使鲁艺充满着活跃与愉快,有了它一定能使鲁艺生长出自觉的积极性与纪律性,有了它一定能使鲁艺高度的团结起来。
  当然,事情还可能有相反的一方面,我们也必须做计划。这个方面,自由主义、极端民主主义的倾向可能发生的。事实上现在鲁艺存在着的相当严重的散漫现象,政治上、组织上应有的严肃与纪律的缺乏,也正是自由主义与极端民主主义的表现;不过,我们认为这种现象的发生与存在,是由于民主不够广泛与民主的运用有缺点。共产党所主张、所实行的民主,是集中领导下的民主,又叫做民主集中制。意思是用民主的方法来建立与巩固集中的领导。在问题未经决定,决议未经通过以前,提倡民主的讨论与争论;问题一经解决,决议一经通过,就必须实行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的原则,个人即令有不同的意见,也必须遵从,不能自由行动,这便是纪律的基础。没有纪律是不行的,没有纪律则任何集体的行动都不可能。我们必须提倡服从纪律,养成遵守纪律的习惯;但这种服从与遵守,因为是经过讨论的,经过教育的,所以不是盲目的,而是自觉的。这就是说明不赞同用加强军事化,或加强军事管理的办法来消灭鲁艺的散漫现象,而主张用民主,更确切地说用民主集中制。我们要扩大民主,同时要正确地运用民主,提高自觉的纪律,以巩固鲁艺的团结。
  其次,我说说干部政策问题。
  鲁艺在干部政策上是有弱点的,主要是对干部的关心不够,特别是在政治上与创作上关心很差。许多艺术家,他们抛去自己比较好的物质生活,千辛万苦地跑来延安,为的是要来接受共产党的领导与帮助,使自己的天才得以发展,得以成就。记得那天谈话会上有位同志说,他们把共产党看作“太阳”,看作“孩子的慈母”,但是鲁艺对他们缺少温情。又有同志在谈话中向我表示,他在鲁艺很苦闷,因为领导方面在政治上、创作上对他都不关心。还有同志说鲁艺对他太冷淡了。我们应该诚恳地接受他们的批评与期望,并向他们致谢。对于满腔热情来到这里的每一个艺术家,每一个青年,我们应该报之以更高的热情,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感觉到“缺乏温情”而至于“苦闷”。
  鲁艺每个共产党员,特别是领导干部,今后应当注意去了解每个具体的人材,关心每个具体的干部,关心他们的需要与困难,帮助他们发展自己的天才,帮助他们克服困难;同时注意帮助他们不断地提高自己,克服自己的弱点,因为他们是需要提高的,他们也是有弱点的。
  我们应当重视创作。在那天谈话会上,许多同志的意见可以综合起来,当作创作的要求,提出这些意见:当创作时给他们以鼓励,给他们以温情,给他们以便利与帮助;创作之前有集体研究,创作之后或演出之后,有集体检讨;政治领导者给他们以一定的政治方向,同时对于作品的组织与结构,则让他独立去创作,对于有缺点或有错误的作品,要鼓励作者去改正,并且帮助他们总结经验教训,纠正创作中的错误。所以这些意见,也可以说这些要求,中央宣传部与中央干部教育部都认为是公平的、合理的。中央宣传部以后将在这方面给鲁艺以更多的、更直接的帮助。
  为着要出产好的作品,我们认为提倡扶助研究与提倡扶助创作,有同样重要的意义。我们主张鲁艺的研究部,必须重新建设起来,让许多有天才、有专门知识的文艺家能够安心的研究部里去进行研究与创作。在我们穷困的条件下,仍应当逐渐地给研究部补充各种必需的、最低限度的研究材料以及物质的设备。我们对于许多专门家不是十分必要的时候,不应该给他们担负行政的工作,以免扰乱他们的研究与创作;并且我们要吸收更多的艺术家到研究部来,共同为着新时代的艺术的伟大历史任务努力。
  干部政策上还会有其它的弱点,为了节省时间,我想只要把主要的问题解答了也就够了。
  再次说到工作制度与工作方法问题。无论何种组织,是一个团体也好,是一个学校也好,总归要有一定的制度、一定的章程和工作规定。集合一大群人在一起,每日24小时,每年365天,要朝着共同的方向生活着、学习着与工作着,没有章程与规定是不成功的。鲁艺至今天为止,许多制度没有确定;有许多虽然有了,但不明确,更没有明白的规定。这也是鲁艺内部发生许多纷忙、零乱,以及磨擦等现象的重要原因之一。各次的谈话会,都有同志批评到鲁艺工作制度与工作方法的缺点,把他们的意见概括起来就是:
  (一)缺乏切实负责的精神,工作拖延、行动迟缓、应付,不考虑问题,不解决问题或是解决问题不彻底。
  (二)分工不清、职责不明。有时一个工作几个人同时去做,互不相谋;有时应归本人负责的工作,别人代行了;有时上级代替下级的工作,而下级不知道;有时一个工作无人负责;有时则“一国三公”。
  (三)工作缺少计划性、经常性,往往工作到了眼面前才开始办理,或是今天想起明天做,明天想起后天做,想不起就不做。
  (四)没有检查制度,因此,不能总结经验教训,不能及时地发现工作中的缺点与障碍给以克服。
  (五)缺少遇事商量的习惯,缺乏良好的会议制度,开起会来没有会前的准备,时间拉得很长,议而不决,或者照例通过,决而不行。因此,大家厌恶开会。
  (六)一方面组织复杂,官职繁多;他方面则许多环节中,人员不足。科长就是科员,甚至秘书长又兼科长又兼科员。
  (七)三四个性质不同、事务繁多的部门挤在一个房子里,睡觉、办公、吃饭、会客都在那里。
  因此我们要建立制度,并改善工作方式。
  (一)要制定院章、院规与院训,使大家有所依循。
  (二)重新审定各部门的组织机构,并确定人员的编制,使职责分明,人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三)“选贤任能”,使人各行其能,各发其长。
  (四)制订各个部门的办公细则,消灭纷忙零乱的现象。
  (五)确立经济审核制度,保证经费的合理使用,消灭浪费、贪污。
  (六)依据教育方针,在少而精的原则下,规定教育计划。
  (七)在适应于教育计划的原则下规定教学计划、学习计划、研究计划、工作计划,以及生产计划。
  (八)在教学一致的原则下,教员与学员共同商讨教授方法,并集体商讨之。
  (九)在集体学习与个人研究适当配合的学习原则下,研究学习方法,并由教员与学员共同研究之。
  (十)建立良好的会议制度,力求会前有准备,会后有结果。
  (十一)负责地解决问题,反对把问题搁置一旁;切实地执行决议,反对将决议束之高阁。
  (十二)坚持集体领导的原则,以保证领导的正确性与一致性;确定个人负责制度,以明责任。
  (十三)建立经常的检查制度,以消灭教授、学习以及工作中的自流现象。
  (十四)正纪律、明赏罚,以肃校风。
  关于制度方面原则地提出了这14条,是否适当,请诸位过细地讨论一番。
  最后说一说共产党与群众的关系问题。
  共产党员与非党群众的关系,应当象鱼和水的关系一样,鱼没有水不能生存,共产党没有群众就没有力量。
  每个党员应当实行六中全会的指示,在鲁艺的全部生活中贯彻着自己的模范作用。党员的模范作用,正是他与党外同志的关系上表现出来的,他应当以自己的模范去影响党外同志。
  共产党员在学习上、工作上、生产上与生活上,都要努力站在前进的岗位上;要虚心地向别人学习,同时诚恳地去帮助别人。热情地去关心别人。
  许多青年要求加入我们的党,党员必须关心他们的要求,并以负责的态度去对待这种要求,不要让一个真正的革命青年徬徨在党的外面。
  担任一方面负责工作的共产党员,尤其要依靠自己领导的正确性,大公无私的精神,民主主义的作风,工作的模范去取得人家爱戴,决不能有官僚主义的、傲慢自大的吹牛习气。
  总之,每个共产党员,必须以自己正确的、原则的立场,诚恳的、热情的态度,学习的相帮精神,模范的作用去与党外一切的先进人士结成亲密的团结。另一方面,鲁艺的共产党员,大都是刚才加入党的,他们并不是久经锻炼的,他们不可免的存在着许多弱点。因此,希望非党的布尔什维克们,不要对他们要求过高,而竭诚地帮助他们。共产党不但期望党外同志的帮助,而且欢迎他们的批评。希望鲁艺的每个非党员布尔什维克,对他周围的共产党员与共产党组织,有什么意见时,随时向他们提出。
  从前鲁迅先生不是共产党员,但他和共产党员的关系则亲爱有如兄弟。相信鲁艺的非党布尔什维克一定能帮助共产党员,和共产党团结得象兄弟一样,为着鲁迅先生事业的发挥光大,为着新时代的艺术事业共同奋斗。
  五、一些具体问题上的具体建议(从略)
  我的报告完了。希望同志们对我的报告认真地讨论一下!如果在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原则上的差异,则希望在鲁艺的全部工作中得到反映。
  鲁迅艺术学院的胜利,就是中国文艺运动的胜利。
  我们靜候着你们的捷报。
  *:本文系罗迈同志于1939年4月10日在鲁艺全体教职学员大会上所作的报告中的几段。报告后经过热烈讨论,鲁艺全体人员一致赞成和拥护罗迈同志的意见。
  

延安鲁艺文艺录/文化部党史资料征集工作委员会,《延安鲁艺文艺录》编委会.—北京: 光明日报出版社,199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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