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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三旅在渭南前线布防

杨复震


  在西安事变前,西安绥署警备第三旅驻防渭北一带,旅长孙友仁率第九团(团长王镇华)及旅直属部队驻三原,第七团(团长张英三)驻旬邑,当时我任第八团团长,驻防淳化通润镇。1936年12月12日清晨1时,孙旅长给我来电话,命令我团轻装出发以急行军在拂晓到达三原。我问什么事,他说:“大概是逮老蒋的活哩。”说了这一句话,就把电话挂了。我立即集合部队轻装向三原急进,在黎明前到达,等我把部队安置好大约已上午九点多种,即去旅部见孙旅长,旅长说:“顷接西安绥署电话,已把蒋介石在临潼逮住了,命令我部即刻全部开赴西安,你快回去急速准备。”这时七团尚未到达,旅部率八九两团即时向西安开拔,行抵窑店,又奉绥署命令改开咸阳,任务是收缴中央军二十五师关麟徵部留守部队的枪支。我旅到达咸阳后,顺利地完成任务,将该留守部队的枪械弹药及一部分军需物品全部收缴,并将缴获的山炮编成一个连。接着七团由旬邑亦开到咸阳,我们在咸阳驻了两天,孙旅长去西安一次,返回即召集团长以上军官说:“事变发动时,绥署已令冯钦哉部扼守潼关,不料冯部未动,此时中央军第二十八师董钊部已入潼关,先头部队已到华阴,并闻教导总队桂永清部已在南京上车西开,前方形势紧张,现命令我旅全部附特务第二团(团长阎揆要)迅开渭南以东布防。我旅即由咸阳开赴渭南,担任渭南铁道以南至南山边防务,以七团紧靠铁路,八团特二团紧与衔接布防直至南山一线。以九团为总预备队,同旅部驻渭南南塬,距前线约十余里,铁道以北至渭河沿岸一线布防的是东北军一○五师刘多荃部约两个团。此时桂永清部已沿陇海铁路向西推进,先头部队一部已侵入渭南赤水镇,与一○五师黄团接火,被该团一鼓击溃。中央军二十八师约一个团到达我部前线沟东,未敢前进,与我军隔沟对峙。此外中央军飞机每天八架、十架甚至数十架前来渭南防线上空侦察并投弹扫射。
  不久,事变和平解决,杨虎城主任亲临渭南召集东北军及我军在渭南前线团长以上的军官训话,大意说:蒋介石已经接受了我们提出的八项主张,放弃其一贯‘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愿意共同抗日,所以事变得以和平解决,张副司令并已亲送蒋介石飞返南京,张副司令临行前已将东北军暂交我指挥,希望大家安心就地练好兵,准备随时开赴抗日前线等语。不久,我旅奉令全部移驻蒲城县境洛河沿岸布防。防御四十二师冯钦哉部队向蒲城侵犯。
  1937年1月间,我旅又奉令接替原东北军骑兵第六师、第十师守蒲城防地。在我旅到前,由当时驻蒲城防之保安司令韩寅生部先行接防。韩部共有兵力约五百余人,枪支齐全,同时曾由我旅拨给山炮一连,弹药充足。西安绥署并在蒲城储备有一部枪械弹药,也交韩负责保管。我旅奉命后,旅长孙友仁即命令第七团团部及第九团全部驻防兴市镇,第七团各营分驻兴市镇以南各村庄一线,旅部率直属部队及第八团接替蒲城县城防务。我奉命后即将部队由防地向龙阳镇集结,到后忽听见蒲城城内有枪声,及到旅部,方知孙旅长仅带参谋、副官各一人,随从兵数名,坐汽车赴蒲城商洽接防事宜,临行嘱旅参谋主任苏文治,着我团到后,即随同旅部向蒲城开拔。我当时预感孙旅长不应脱离部队,轻身前往。再以听到枪声判断,恐城内可能发生变故,即迅率部队出发,在先进至蒲城南五六里处,发现东北骑兵第十师檀自新部有警戒部队阻止我军前进,我令就地设防。此时城里已枪声沉寂,情况不明。我派出侦察兵十余名,前去探听消息,据回报蒲城四门紧闭,出入断绝,不能进城。截至当日傍晚,跟孙旅长进城的随从兵马保书一人坐原汽车由县城返回见我说:“旅长请团长至城里有要事相商。”我问:“旅长在哪里?”他说:“在文庙骑十师师部。”我问:“还有谁在那里。”他说:“还有韩司令和呼延立人副司令也在那里。”我问城内情况,他只是含糊地说:“我也弄不清楚,团长到了就知道了。”我问还请谁人,他说:“我到这里来,还听说另派人到七、九两团去了。”听后,我已断定孙旅长与韩寅生、呼延立人等均已被檀自新扣留,我想既已扣住孙、韩,为啥不谈条件,反而诱骗各团长进城呢?这就可能有并吞我旅的野心,想用软方法把我们直接带兵官骗进城去一网打尽,然后收编部队。这样,我就须以假应假,先进城看看风色,然后设法营救孙、韩等人出险。我就用电报与九团团长王镇华联系,问他是否亲去?续接回电说已派营长何兢生前往,随即我又请旅部参谋主任苏文治与各营长来团部会商。会上我说了我的看法和意见,他们认为不应进城冒险,如果也被檀自新扣留,部队无主怎么办?我说我旅兵械精良,战斗力素强,久为檀自新所畏惧,也为檀所羡慕。他如果有野心,想收编我们的部队,必然以旅长为人质,诱使我们顺于他,现在部队尚在我们掌握,相距咫尺,对他威胁很大,他对旅长尚不敢加害,何况对我。我去可以斟酌行事,营救旅长出险。在我离开部队后,此间由苏主任负责。各营长掌握自己的队伍,加强警戒,听我的消息,如果我今晚不回,你们可将部队开往兴市镇与七、九两团靠拢,并立即电报西安绥署,听候命令行止。我安顿妥当后,于当晚12时许带徒手兵一名和马保书乘坐原汽车绕东门进城,檀部在东门口守卫的某连长带领卫兵多人将车包围,我对该连长说:“你们干什么?我是来见你们檀师长的。”他才带我们到了师部。到后由该部参谋主任出面招待我们,很周到。我说:“我们孙旅长在什么地方?请你领我去见他。”他说:“我给你把旅长请来。”一时,孙旅长穿了一件大棉袍走进来,他对我说:“我到县里,檀师长说他新编了一个军,叫我们同他合作,所以叫你和镇华(王镇华团长)来商量,现在镇华还没有来,你看怎么办?”说着不住的眨眼睛,我明白他已失去自由。我就说:“这件事只是你同我二人商量还不行,即使我同意了,七、九两团长是否同意?下边官兵是否同意?这件事还得好好商量。”我回头对檀部参谋主任说:“我想去看看檀军长,我们直接谈谈。”该参谋主任在电话上向檀报告后说:“军长说他就来看你。”檀自新来了,亲热地握着我手说:“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可是你的大名,我早在邠县时就知道了,你现在来了很好。‘双十二事变’已和平解决,郑州绥靖主任刘峙委任我为骑兵军军长,我想同你们合作,如果你们同意,我即刻电报刘主任,仍给你们编一个骑兵旅,你们在十七路是归蒋委员长指挥,归我也是归蒋委员长指挥,咱们将来可以共同抗日。”我说:“军长的这番盛意,还不是为了扩大抗日力量?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和我们旅长当然竭诚拥护。不过七、九两团没在这里,还不知道他们的意见,同时我来时还不知道啥事,没有给我团官兵说明,即使我这没有问题,一个团也编不成旅。最好请军长同我们旅长到团里去一次,给官兵训一次话,使他们都明白军长的意思。而且看到我们旅长跟军长一块去,并没什么危险,也可使他们安心跟军长走,不至出什么岔子,军长看怎么样?”檀说:“你考虑得很周到,你们旅长我已说好,只要你同意了,七、九两团他们会跟着来的,这样一来,你们就由地方部队变成中央军,将来开到河南,刘主任答应补给我们的军用物品当尽先给你团补充。咱们说好,我过两天就同你们旅长来看部队。”我说:“既是这样,那我就得连夜回去,因为我走时有安排,天一亮部队就撤走了。现在请示军长,叫我们团住在哪里?还是开进城内?”檀正在犹豫未答,孙旅长接着说:“那叫他们开驻井王好了”。檀连说:“好,好,那你团就先移驻井王。”井王在蒲城东南,离城约二三十里,是个大村,人家很多,有粮可吃,有堡墙可以据守,孙旅长之意,是恐我团在外,遭受檀部袭击,先移驻安全地带,但与我用意适得其反,我是估计以我团兵力,只要进城是可以解决檀部的。我说:“现在我团既归了军长,彼此就是一家人,将来有什么事,少不了随时进城报告军长或者来军部接洽事情。但刚才进城很费了一番周折,军长可否给我一个手谕,使我今后进出城方便一些。”檀连说可以,就亲笔写了一个条子交我。我又说:“我们旅长城内有家,可以让他回家去住,这久住师部,必然引起官兵误会,对咱的事也很有影响。”檀说:“这我已想到,只要我们说妥了,你走后我就送他回家去。”最后我告辞起身,檀亲自送我到大门口,并拍着我的肩膀说:“你这人说话做事都痛快,今后我们能在一起共事,我很高兴。”我坐着车返回驻地,天已拂晓,参谋主任苏文治和各营长都在旅部等我,我说了进城经过,并说旅长大约可能回家,檀自新对我们既害怕又想要,所以尽量用笼络手段,哄骗我们跟着他走。看来营救旅长和韩、呼等出险大有可为。我遂命令我团部队移驻井王村,与此同时,我接到西安绥署电报说:“据报孙旅长被扣,在未恢复自由前,旅长职务暂由第九团团长王镇华代理。该团行止,应向王代旅长请示。”旋接王镇华电报,令我团移驻兴市镇以西,向七、九两团靠拢。我因就近营救孙旅长方便,如若部队一撤,恐檀自新把孙、韩等人杀害,因而决定暂不移防,并将此意密电王代旅长。
  我在井王村驻了五六天,接檀自新约请我和苏主任进城吃饭。我为了应付局面,同时想多掌握些城内情况,遂商同苏主任,请其带旅部参谋一人同去,据苏主任回来说:九团仍派营长何兢生参加,旅长已住回城里家中,带去的参谋已为旅长留下担任通讯。又过了两天,孙旅长在城内饭馆请檀部团长以上军官吃饭,约我去作陪,我又一次进城。这次檀自新没来。饭后,孙旅长对我说:“他已接到檀自新转来刘峙委他为骑兵十八旅旅长的命令。七、九两团可能不去,他也不好干。”我说:“现在什么话都不必说了,我已在檀部搞了一个不限日期的出入城门的通行证,藉他们防备松懈,时机一到,就请你化上装坐车跟我出城,我一切都安排好了。”孙旅长叫我先把他的家眷带出城去,减少他内顾之忧。我看他顾虑很大,我也没有把握,只在出城时把他的妻子和孩带出来送回焦庄家中,以后又借机把呼延立人的妻子也接出来。我回到部队不久,即发现部队有不稳现象,有人想拉队伍走,经及时多方阻止,幸未酿成事端。接着我又催促檀同孙旅长前来部队讲话,以安军心。结果他们均未来,仅派该军刘副军长和刘峙派来的一位高参来给部队讲了话。不久顾祝同已到西安,令调中央军三十六师和骑十四旅接替蒲城防务,调檀自新全部开赴河南。檀已认为我们是他的部队,我团驻戴家塬地处要冲,恐与中央军发生冲突,或被吃掉,便把我部移驻尧山阜一带,准备开拔事项。第二日拂晓,我还未起床,卫兵进来报告说旅长回来了,我赶忙起身出迎,孙已带了檀部一个副官和两名随从兵进来。我叫人把该副官和兵领到一边招待,便一面洗脸一面对孙旅长说:“你回来了很好,我马上叫开饭,我们吃了就往兴市镇撤。”孙旅长匆匆把旅部参谋主任和各营长找来略谈经过后,即行出发。我请孙旅长先坐汽车到后泉堡,在刘香亭兴市镇民团团长家与王镇华通电话。殊不知当孙告知他已回到部队,现率八团及旅直属部队到达后泉堡,希王率部向兴市镇集中归建,王竟在电话上坚决拒绝。孙还拟有所商量,王竟将电话挂断,及至二次接通,系一参谋答话,开口即骂孙为叛徒,孙强忍怒火说:“就是不要我回来,也得把关防旗帜送回来。”对方说:“王既代理旅长,自然有新的关防旗帜,哪个要你污秽的。”说着就把电话搁下了。孙遭此侮辱,气得把电话听筒一摔,大哭大骂起来,并立即向各营长直接下令,叫把部队立即撤往白水。我在一旁未发一言,此时各营长都把眼看着我,我才说:“你们先下去准备准备。”各营长去后,又过一阵,我趁孙去厕所,对刘香亭说:“我们旅长跟你当过部下,请你劝劝他不要胡来。”刘说:“旅长在气头上,我也说不进去。”孙回来后,气也平一些,我对他说:“你能由蒲城平安出来,这就是万幸,平心而论,这件事也不能责怪王镇华,他是带兵的人,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也应该提高警惕。不过他不该放纵他部下对你谩骂,这是他的不对。至于你说把部队拉到白水山里去,这样的事,是坚决不能干的。我们十七路军最近连续出了几件事,杨主任就够伤心的了,难道我们还能火上浇油吗?你好好想想吧!”刘香亭也在旁边一再劝慰,孙半天低头不语。后来我建议给他选拔一些人枪,保护他先回焦庄去,等我把部队安顿好,就去西安见杨主任报告后再说。他同意了,我派人用汽车把他送走后,立即电报杨主任请示,接复电令将部队开驻富平到贤镇,驻妥后到三原见他。我就把部队开往到贤镇,第二天去三原,杨主任已回西安,我又到西安见了杨主任,面报檀部叛变及营救孙旅长经过。杨主任说:“你在这次事件中应付得很得当,你们旅长既然已回家,我将来另派人去叫,镇华既与你有联系,恐怕你二人将来不能编在一起,你先回去,我另有安排。”我回到驻地不久,就奉令全团开驻三原东里堡,到后不久,始编为一七七师补充团。据事后了解,檀在临开拔时,把韩、呼等及收枪时俘虏的官兵数十人,统统移交接防的中央军三十六师,并说这些人已“赤化”了,要好好看管。事后由西安绥署派副官长慕哲夫持文赴蒲城要回西安,韩、呼等方始脱险。檀自新率部开到河南开封一带,不久即被汤恩伯以抗战不力罪名把檀逮捕枪毙,所部也被彻底解决。孙旅长以后由杨主任派伍五斋赴焦庄叫到三原,还安慰了一番,并送给生活费一万元,说:“我马上要出国,你可以暂时不要干事,等我回国后再说。”
  * 作者当时系西安绥靖公署警备第三旅第八团团长。
  

文史资料存稿选编:西安事变/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