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张学良的登场
管宁
前 言
1990年8月。台北市内某饭店。
张学良面带微笑，侃侃而谈。
“我从不穿衬裤，从在东北与日本打仗的年轻时候就不穿①。冬天我也是光腿穿裤子。穿衬裤动作太笨……。”
“我是个军人，天生的军人。东北的军人。”
说到这里，张学良的脸色突然严峻起来，恢复了他军人特有的表情。东北、日本，这几个字似乎唤醒了这位当年叱咤风云的军人的热血。
我第一次听到有关张学良的消息，还是三年前的事。一天，我应邀到一位从战前就一直住在日本的中国人家中吃午饭。席间他问道：
“知道张学良吗？就是西安事变中那位……，听说归近在台北市内经常能见到他。”
“张……张学良？！”
刚一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由得一怔。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这个名字似乎早已淹没在浓厚的历史尘雾之中了。
“你说的就是教科书中写的……张作霖的儿子……，被蒋介石关押起来的那个张学良吗？怎么，他还活着？！”
这就是我当时对张学良仅有的一点常识和最直觉的感受。
“能否采访采访他？”
从这时起，我们开始站在了采访张学良的起跑线上。
张学良，1901年生，今年90岁。按照中国的算法，该是虚岁91岁了。他是被日本关东军炸死的张作霖的长子，是西安事变中扣押蒋介石，逼蒋实行国共合作的主人公。西安事变后，他被剥夺了自由，度过了半个多世纪的幽禁生涯。他那传奇式的一生，使他成为中国近现代史上最后一位活证人。
1988年1月，为了试探采访张学良的可能性，我们飞到了台湾。在那里，我们多方探询能与张学良取得联系的“中介人物”，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位常用高阳笔名的台湾报纸上连载历史小说的人。据说为了撰写有关张学良传记，他也正在搜集有关张先生的资料和记录。我们在专栏作家李嘉先生的家中会见了高阳先生。李嘉是国民党元老张群的密友。
从高阳先生口中，我们得知张学良现住在台郊外的北投区，过着平静的生活。他身体很健康，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安度着幸福的晚年。我们向高阳先生询问采访张学良的可能性，但高先生的回答很悲观。他说张学良虽然自1971年起在形式上获得了人身自由，但仍被严格禁止与新闻报道机关的直接接触。台湾目前的政治形势，尚不允许张学良在公开场合讲话。无奈，我们只好与高阳先生约好以后要互相交换情报和资料，便启程回日本了。
①张学良年轻时没有在东北和日本打过仗。此处可能是口误。
缄黙50余年张学良开口说话 : 日本NHK记者专访录 /管宁.-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