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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杨虎城的四封信

窦应泰


  其一:
  虎城仁兄大鉴:
  京中空气甚不良,但一切进行,尚称顺利,子文兄及蒋夫人十分努力。委座为环境关系,总有许多官样文章,以转寰京中无味之风,但所允我等者,委座再三郑重告弟,必使实现,以重信义。委座在京之困难,恐有过于陕地者。吾等在陕心中仍仍认为蒋先生是领袖,此地恐多系口头恭维,而心存自利也。此函切请秘密,勿公开宣布,恐妨害实际政策之实行,少数不清密知可也。此请
  大安
  弟良顾首
  二十七日夜中
  (笔者按)
  此信写于1936年12月下旬,张学良送蒋抵达南京的翌日。当时他下榻在宋子文的公馆里。所言“子文兄及蒋夫人十分努力”,系指早日放他返回西安。而对张氏的军事审判己成定局,而张氏仍然认为蒋介石是迫于形势在做官样文章,其愚忠之心,隐含于字里行间。张学良信中所谈南京的情况以及他对蒋氏的许多看法,要求杨虎城“切请保密”,显然已经身感处境的险恶。而此信杨虎城果然遵守信义,直至他死后才得以面世。
  其二:
  虎城兄大鉴:
  委座返奉化为其老兄之丧,南京之处置,有多不合其意。兹由奉化七日早之函,委座也十分难办,但此事仍有转寰办法,切盼勿发生战争,在此星期容弟在此间设法。委座另嘱,彼决不负我等,亦必使我等之目的可达,但时间问题耳。请兄稍忍—时,勿兴乱国之机也,仍能本我等救国之苦心,全始全终为祷!专此并颂
  近安
  弟良顿首
  七日
  (笔者按)
  此信写于张学良在南京受到军事法庭审判之后——1937年1月7日。当时他已从鸡鸣寺宋子文公馆移迁至北极阁孔祥熙官邸。人身自由与在宋宅天壤之别,张氏已经受到军统特工人员的严格控制。不过西安军事日渐紧张的局面,张学良在南京仍可通过不同渠道获悉。他之所以给杨虎城写这封信,原因在于已去奉化的蒋介石担心杨虎城在西安与东北军联成一体,拒绝蒋的军事调动,再起兵戈之祸。因此蒋介石特从奉化亲笔给张学良写信,要求他以致杨虎城信件的方式,借以安定东、西北军的军心。
  查当天张学良日记,上有如下记载:“雨农(即时任复兴社特务处长的戴笠——笔者注)由奉化返,交来蒋先生一函,今亲函虎城及各军友,要遵中央令。余即函,并加两函言,委座对我等之苦心,劝他们勿祸国。……告以余始终不愿祸国乱国,牺牲一切。盼告诸同志,体我。并叫董宪章或何(柱国),刘(多荃)来一人。并请虎城也派人来。夫事不可过于急躁,圣人之于事,似缓而急,要三思此言。”从这篇行文简略的日记中不难看出,张学良对自己离陕后西安可能发生的军事动荡,心中深表忧虑。以至此前几日,亦曾经为此夜不成眠。足见其以抗日为重、反对内战再起的真诚之心。
  其三:
  虎城兄鉴:
  ……目下最要者,能本上次瑞峰带去之甲项办法立即行之,以免夜长梦多,或者至违反我等救国不祸国之初衷,盼我兄以大仁大勇之精神,躬为倡导,毅然施行。
  关于弟个人出处问题,在陕局未解决前是不便谈起,断不可以为解决当前问题之焦点。
  弟良顿首
  一月十九日
  (笔者按)
  此为张学良到南京后写给杨虎城的第三封亲笔信,由十七路军驻南京首席代表李志刚带回西安。鉴于当时西安的局势。张学良出于爱国之心,希望西北在他离开以后不再发生军事冲突,当然也根据蒋介石在奉化给他的亲笔手令,曾于1月7日在南京手拟处理西安军事局势的甲、乙两种意见,上报给了蒋介石。张学良已向蒋介石备报的甲项实施方案是:一、调东北军全部驻开封、洛阳或平汉线上,整理训练,担任国防工程。由良(张学良——笔者注)负责调出及整理;二、请虎城出洋考察养病半年,不开缺,以孙蔚如代理,由钧座(蒋介石——笔者注)给予充分之款项,对日发动,即召返国;三、余同墨三(即时任贵州省主席的顾祝同——笔者注)等到洛阳,最好在潼关,由启予(即商震——笔者注)或庞炳勋派兵陪同前往,请虎城及各军长来会商。
  从上述信件以及张学良呈送蒋介石的解决西北军事危机的甲项方案上,仍能看出张学良那时虽已幽禁,但仍然误以为蒋氏在处理好西北问题以后,会承诺有信,允准他重返军界,否则信中就不会有“余同墨三等到洛阳”等语。
  但是,蒋介石拒绝接受张氏的好意,另外提出了甲、乙两项方案,借以彻底瓦解东、西北军。蒋氏提出的甲项办法是:“1.西安方面的二华(华县与华阴县——笔者注)防线,立即撤除;2.中央军一部开驻西安,由潼关至咸阳一线中央军驻十二个团;3.十七路军移驻泾、渭河以北三原、蒲城一带地区;4.东北军移驻分县以西一直到兰州以西地区;5.红军仍回陕北,防区另商”张学良在致扬虎城的信中,以大局为重,所指甲项办案乃为蒋介石的方案,而非他此前提出的方案。直到这时张学良仍然没有看清蒋介石的真正动机,实为一憾!
  其四:
  虎城仁兄大鉴:
  柱国兄来,悉兄苦心支持危局,闻之十分同感。现幸风波已过,盼兄为国努力,不可抱奋(愤)事之想。凡利于国者,吾辈尚有何惜乎?!弟读书思过,诸事甚好,请勿念。西望云天,不胜依依!
  弟良启
  二月十七日
  (笔者按)
  此信写于浙江奉化溪口雪窦山上的中旅社。亦由西北军驻南京代表李志刚进山向蒋氏请示相关事宜后探视张学良时带回西安。信中所说的“风波已过”,系指东北军著名将领王以哲,在1937年2月在西安东北军将领会议上,力陈主张以和平之方式营救张学良,坚决反对将士们以武力劫持或拒绝执行蒋介石调兵命令等强硬方式以解救张学良。因此王以哲的主张遭到东北军激进派人士的强烈反对。其中孙铭九、应德田等东北军少壮派军人,一怒之下遂于2月2日在西安将正在患病的王以哲刺杀而死,从而发生了让张学良、杨虎城大为震惊的“二二兵变”。这时的张学良在信中已经承认自己正在“读书思过”了。其处境显比南京幽禁时期更为艰难。不然他决不会在信中留下“西望云天,不胜依依”两句,其悲凉之心境,已跃然于纸上。柱国,指东北军将领何柱国。
  

张学良遗稿:幽禁期间自述、日记和信函/窦应泰.-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