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台北采访张学良//正报，2002.12.13
【新华社北京十二月十二日电】（史海钩沉）我在台北采访张学良（新华社记者程瑛）六十六年前的今天，震惊世界的西安事变成为中国历史的转折点，也改变了挥斥方遒的少帅张学良的人生轨迹。尽管这位看尽岁月风云的老人故去已过一年，但是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对他的追思仍然在人们心头缠绕。手拿十年前在台北采访张学良先生时的照片，新华社资深记者端木来娣感慨良多。作为张学良身陷囹圄半个多世纪后首次采访他的大陆记者，端木来娣说：「那真是一次终身难忘的经历。」照片上，耄耋之年的张学良仍不失昔日少帅的硬朗干练，伴在他身边的赵一荻女士笑意盈盈，而端木来娣本人则举着录音机蹲在老人膝前。一九九二年九月，端木来娣作为大陆记者首批赴台采访团成员来到宝岛，几经努力，终于得到了采访张学良先生的宝贵机会。一同采访的还有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三名记者。「张学良先生将采访地点定在台北北投复兴三路七十号的寓所，而此前他只接受过日本ＮＨＫ电视采访，地点是在一家酒店。」端木来娣说，尽管事隔十年有余，在那座不太惹眼的花园式宅邸前按门铃时激动而又复杂的心情还清晰如昨。走进兼作书房的客厅，张学良先生和夫人早已在里面等候。端木来娣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张学良先生穿一身灰色便装，戴一副茶色眼镜，头发已经谢顶，但依然红光满面。昔日倾国倾城的「赵四小姐」，身着紫红碎花旗袍，腰板挺直，步履轻盈，雍容典雅。「两位老人亲切地和我们一一握手，当我们打算搀扶张学良先生坐下时，他却中气十足地说：『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端木来娣回忆道，接受大陆记者的采访，张学良先生难掩内心的愉悦和激动，始终春风满面。当记者们告诉他大陆人民很关心他很想念他时，他颔首微笑，连声说「谢谢！谢谢！」记者提问时，张先生双手拄膝，身子前倾，仔细听着每一句话。他操着浓重的东北乡音告诉记者：「初到台湾，生活上很不习惯，气候很潮湿，慢慢地也就习惯了。」端木来娣说，由于有约在先，这次采访不涉及历史问题，在亲切自然的气氛中，经历过滚滚历史烟尘的张学良老人更像是与来自海峡对岸的记者们共话家常。老人的饮食起居、健康状况、学术研究等，都成为交流的内容。记者们也向张学良先生夫妇介绍了大陆和东北的发展情况。端木来娣用「思维敏捷、快人快语」来形容时年九十一岁高龄的张学良先生。她说，张先生谈及两岸统一问题时的铿锵语调令人难忘，他语气坚定地告诉记者们：「双方消除敌意是最要紧的事，问题虽然很多，也很复杂，但慢慢来，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在四十分钟的采访中，张学良先生不时流露出的浓浓思乡之情，让端木来娣今天忆起仍然满含感动，秋阳西斜中，张学良先生拖着不太灵便的病腿坚持送记者出门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他红了眼圈，紧紧握着记者的手，好一阵子才放开，还依依不舍地站在屋门口张望。沉浸在回忆里，想念着张学良先生的音容笑貌，端木来娣缓缓念出「三国演义」中的著名诗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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