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原会议和进犯“囊形地带”*
文于一
一九四七年二月初，西安绥靖主任胡宗南奉到蒋介石的命令，要他开始进攻延安。他决定首先夺取封锁线①上位于陕甘宁边区南面突出的“囊形地带”②作为进攻延安的军事行动的第一步。
这个“囊形地带”系陕甘宁边区的关中分区，从宜君向南折经铜川、耀县，向西经淳化再向北折经旬邑至甘肃的正宁，以马栏为中心，宜君、正宁为袋口。它象一把尖刀直插入国民党的关中地区，并有如下的几个作用：(一)便于西北人民解放军进出封锁线南端，对关中、陇东两大地区的各个城镇和陇海铁路西段及陕甘公路交通线构成严重的威胁；(二)使陕甘宁边区可以利用这个地带的缺口捷径进出一切物资，打破政府对边区的经济封锁；(三)使蒋军增加约三百里封锁线的守备兵力，不敢转用于其他地区。蒋介石、胡宗南对这个“囊形地带”感到十分头痛，久已蓄意侵占，只因时机未至，不敢贸然动手。现在既已决定向延安大举进攻，夺取这一地带当然是时候了。同时，为了便于从陇东、关中和晋南向宜川、洛川一带安全集结军队，消除进攻延安大军左侧背的威胁和保证后方补给线的安全，也非首先夺取这一地带不可。
整编第二十九军被指定担任进攻“囊形地带”的任务。胡宗南事先命我拟订作战方案；随即于二月九日清晨乘专车来到三原整编第二十九军军部，召集参加对“囊形地带”作战部队旅长以上的将领，举行作战会议。参加会议的有：西安绥署副主任裴昌会、副参谋长薛敏泉、参谋处长汪承钊，整编第二十九军军长刘戡、参谋长文于一，三十六师师长钟松、七十六师师长廖昂、十二旅旅长陈子干、二十四旅旅长张新、四十八旅旅长何奇、一二三旅旅长刘子奇，以及其他高级幕僚共二十余人(整编第四十七旅旅长李奇亨、整编第一六五旅旅长李日基未赶到)。
胡宗南主持会议，首先讲话，大意说：我们要消灭共产党，必须首先消灭它的武装力量；要达到这一目的，最重要的是拿下延安，消灭它在陕甘宁边区的主力军，摧毁它的首脑机构。我相信可以在两个月内解决陕甘宁边区的军事问题，六个月内消灭整个共军，解决全国对共军作战的军事问题。现在决定先夺取“囊地形带”。这一战关系尔后我军向延安进军能否顺利进展，希望大家努力达成任务。
接着由我代表军部报告作战计划。计划要点如下：
为了达到消灭“囊形地带”内的共军的目的，拟采取四面合围的战术。以整编第一六五和整编第四十八两个旅分别从宜君西北及正宁东南，以果敢迅速的行动，插入“囊形地带”北端，以一部兵力占领要点，封闭袋口，堵截南下救援和从囊内北撤的共军；以主力控置于马栏以北通向延安的主要道路东西两侧，准备截击共军。军主力同时从东、南、西三面迅速推进，包围囊内的共军而歼灭之。军预备队控置于宜君附近，以便进出袋口以北地区，联系封锁袋口的部队，截击共军南下救援部队。以期一举而获全胜。
薛敏泉在我报告完毕之后，对军部的方案提出不同意见。他认为此次作战的目的主要在于迅速夺取“囊形地带”，不同意封闭袋口，主张仅从东、南、西三面进攻。我仍极力主张执行原方案。我所持的理由是：认为作战在军事上的目的主要是两个：一个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一个是夺取战略要地(点)，控制空间。只有实现了前一个目的，才是真正的胜利；否则，即使夺取了地方，也只是一种虚假的、不可靠的胜利，甚至可能招致严重的后果。况且我们既经调集大军向“囊形地带”进攻，已不可能隐讳下一步必将对延安采取行动。同时，对延安的进攻，也不可能在这一战役结束之后立即发动，为了调集兵力(当时整编第一军的主力还在晋南)完成下一步的作战部署和补给设施等，势非有一个短暂的间隙来进行准备不可。既然如此，则应以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为主要目的，采取四面合围的态势，而不应放开袋口，任其撤退(其实这也只是我们的主观幻想，对于在毛主席军事思想指导和在当时情况下的人民解放军作战来说，要想消灭它的有生力量是根本不可能的)。
当我和薛敏泉发生争执相持不下的时候，钟松起来发言，也坚决主张采取军部的方案。胡宗南眼看在场将领大有继钟松之后一个个出来坚持军部方案的苗头，于是，既不再征求刘戡的意见(开会之前向胡宗南呈核方案时，刘戡说过，这个方案经军部研究过，似乎以这样较为妥当)，也不让其他将领发言，正颜厉色地向大家说：“不必再争论了，决定按薛副参谋长提出的绥署意见执行，一切责任由我负。军预备队控置于三原附近。决定十四日拂晓开始攻击。所有参加作战的部队，统归刘军长指挥。”说完即宣布散会。到会将领皆相视无语，旋即各返防地准备行动去了。胡宗南之所以不同意军部的作战方案，其用意很明显：他只想在自己的部队不受重大损失的条件下，把西北人民解放军赶过黄河，占领延安，迅速结束陕甘宁解放区的战事，以显示他的部队的力量，向蒋介石邀功取宠，提高他个人的威信和地位。
二月十四日拂晓，按照胡宗南决定的作战方案，胡军从东、南、西三面开始向“囊形地带”进攻：整编第三十六师师长钟松、整编第七十六师师长廖昂分别指挥各该师(欠整编第二十八旅、整编第一四四旅)及整编第十七师之第十二旅、第四十八旅，东自宜君、铜川、耀县，南至三原，西至淳化、旬邑、正宁，向“囊形地带”推进；整编第四十七旅为军预备队，控置于三原附近。当部队刚一进入解放区，原在该地区的一部西北人民解放军(据了解系新四旅)即从容地主动向北撤走了。除第十二旅在爷台岭一度与解放军掩护撤退的部队发生战斗外，几乎没有打什么仗。胡军进犯部队除了占领这块地方以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 本文原题是《蒋军进犯延安及惨败经过》已发表在《湖南文史资料》第六辑上，这里是选录原文中的一节。——编者
①蒋军对陕甘宁边区的封锁线，系东沿黄河，南自洛川东西之线亘黄陵、宜君、铜川、耀县、淳化、旬邑至正宁，西经陇东抵宁夏，北扼榆林。
②按封锁线上的地形，从宜君至正宁本系在东西一条平行线上。而封锁线实际上在这一段间，是从宜君向南折经铜川、耀县向西经淳化，再向北折经旬邑至正宁，形成在封锁线上向南的一个“囊形”，蒋军就将这一地带叫做“囊形地带”。
《陕西文史资料选辑》（第五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