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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骨牡丹

赵 剑


  西安兴庆宫公园的沉香亭,有很多芳香四溢的牡丹。每年阳春三月,满园的牡丹花争妍斗艳,既有娇艳素雅的粉牡丹,也有红得耀眼的红牡丹,更有名贵罕见的绿牡丹……其中还有一种更奇特的焦骨牡丹呢!这种牡丹茎枝呈黑红色,象是用炭火烧过似的。摘下它的枝梗,放入火药味内,便会象干柴一样,顿时就能烧着,仿佛它的枝梗在长叶绽花时已成了“花枝炭”了一般!所以又叫“枯枝牡丹”。关于“焦骨牡丹”的产生,在古城西安一带,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感人的故事。
  传说今日的兴兴宫公园,是唐代兴庆宫的故址;而唐兴庆宫又是汉朝皇家御花园——上林苑的牡丹园,自古就是花王牡丹的故土。初唐时,尚未兴建兴庆宫,这里是皇宫的后花园,名叫后苑,也有人干脆就把它叫上林苑——其实,它仅仅是上林苑的一角而已。
  武则天长寿三年,惯于阿谀奉承的魏王武承嗣,召集了二万六千多王公大臣、皇亲国戚、市井无赖,到宫门上书,尊称武则天为“越古金轮神圣皇帝”。越古者,超越一切古代贤帝圣君也;金轮者,太阳也;神圣皇帝者,既是上天之神, 又是人间至圣,更是一人独尊与日月共荣的皇帝!头衔既多,又大得吓人!可那武则天是最爱听奉承话的,所以准了武承嗣等人的上书,起驾到则天楼接受了这个至高无上的尊号,下旨改元为延载元年。武则天喜盈盈、乐滋滋地大宴群臣,以示庆贺。花天酒地地庆贺了多天,武则天的兴致不但未衰,而且越来越狂。这天,武则天乘着酒兴带着武承嗣、武三思、太平公主及会凑趣的上官婉儿等人,在宫内四处游玩赏雪。他们来到一处亭阁,进去坐下饮酒赏雪。武则天正饮得高兴,忽闻到阵阵清香扑鼻,她朝外一望,原来庭后几株腊梅傲雪怒放,她感叹道:“这样冰天雪地,腊梅忽然大放,这不是它知道朕在此饮酒特来助兴是什么呢?这样殷勤地来奉承朕,应该得到赏赐!”于是她下令,让内侍给那几株腊梅披红挂彩,赏赐金牌。她醉眼朦胧地喝了一口酒说:“这里的腊梅既然来为朕助兴,想来后苑中各花向来知道朕有爱花之癣,自然也都大放,对朕的改元换号进行祝贺。赶快备车,朕和你们往后苑赏花去!”
  武承嗣、太平公主等听了,目瞪口呆,心想:此时正值寒冬腊月,上林苑里哪有花可赏?!不去或者劝阻吧,又怕拂了女皇的兴,尤其是武承嗣正想邀功取宠,废掉皇太子,让女皇立自己为皇太子;于是便讨好地说:“圣上说的是,圣上英明,洪福齐天,是普天下之主宰,想那几株花草敢不来侍候吗?!”说着,用眼神向以乖巧慧黠出名的上官婉儿传话说:“快说几句得体的话,劝圣上去后苑。”上官婉儿嫣然一笑,凑趣道:“各花都一样是草木,腊梅既然不畏寒,与圣上贺喜开花,别的花卉,自然也都想讨圣上欢心。古人云:‘圣天子百灵相助。’圣上以裙钗而登大宝,自古能有几人?这些花卉小物,有哪个不来奉承圣上呢!圣上去上林苑赏花,宫娥们可多备酒肴、花红、金牌侍侯。”
  武则天大喜,自负地说:“皇帝者天下之主宰也!可以逆天地之造化!现今隆冬百花凋谢,朕命令它们一齐开放,供朕赏玩,看它们谁敢违旨!你们都随朕去,只怕上林苑内百花早已开放等待了!”
  众人谁改违拗,只好上车登鞍,随同女皇去上林苑赏花。
  到了上林苑,四下一望,除了腊梅之外,尽是一片枯枝,别说赏花,就是想看见一片青叶也是难的!武则天看了一遍,不免面红耳赤起来,在众目睽暌之下,实在羞愧难当,几乎把酒都羞醒了!
  武承嗣灵机一动,上前向武则天奏道:“圣上福寿齐天,百神顺从,今请圣上传旨,限定日子,它们必奉旨开放呢。”他这是想递个台阶给女皇下,让她把时限放宽些,到时花已开放,就更显得皇帝的圣明了。
  谁知武则天却当了真,以为自己确有逆转天时的神力,便说:“也罢!今日已晚,权且饶了它们,限它明日开吧。”分咐宫娥拿来金笺笔砚,提起笔来,略一思索,在那金笺上,写下四句诗:
  明日游上苑, 火速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 莫待晓风催!
  写罢,分咐太监快去盖上御宝,拿回来递给武承嗣。武承嗣让人搬来云梯,架在一株最高的玉兰树上,亲自爬上去,把女皇的诗当作圣旨挂在最高枝上。武则天临回宫前,命令御膳房,明早预备赏花酒宴。说完就同众人上马车辇回宫去了。武则天自回寝宫安睡,可武承嗣、太平公主等人,却一夜都没睡好,只怕明天花不开,拂了圣上的兴,怪罪下来……
  却说上林苑内百花,接到武则天的圣旨后,议论纷纷,起先大家都说,此时正值寒冬,熊罷蛇鳄尚且冬眠避寒,我等草术弱质,理当休闲待时。都说人间皇帝的旨意违背天时,不能苟从。但眼看第二天就要来到,有些花仙,便动摇了!桃花仙子颤巍巍地说:“虽说那圣意违背天时,但人家是天下之主啊!我等虽系花木,也是生长在人家土地上的,岂敢违背圣旨!我想除了承旨开放外,别无它法!反正我要开花去了!”
  牡丹仙子见状,忙劝阻说:“桃花妹,话不能如此说,我们虽是花草,也是天地万物之一,应该各按天时自然开放,等益于人。这位女皇无权给我等下旨,让我们违时开放!再说,她令我等违时开放,并不是为了有利于天下人民,而仅是为了供她自己玩赏作乐,显示淫威,我等要有些骨气才对,不应曲意去奉承,做个阿谀逢迎、助纣为虐的弄臣宠姬!我是决不应旨的!劝告桃花妹也别理她那谬旨淫威!咱们大家都不做违天逆时、趋炎附势的小人!她武则天再横,也并不可怕!……”
  桃花仙子被说得面红耳赤,正不知如何办时,杨花仙子小声说:“我,我和桃花妹一样——应旨。”这时三鼓已响,天亮在即,陈牡丹仙子外,各花仙子都表示应旨开放,任牡丹仙子怎样申明大义,怎奈众花仙子畏惧女皇,自顾自,心不齐,纷纷离开洞府,前去上林苑应旨去了!
  牡丹仙子虽然孤单,但她没有奴颜媚骨,不愿趋奉权高位显的女皇。她知道,如不应旨,女皇必然要报复她、迫害她,她暗暗下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做了抗争到底的准备……
  武则天酒醒后,想起自己曾写诗降旨,命令百花寒冬开放,觉得太胡闹了,如果天明百花不放,这老脸往哪里搁?!她正在想法遮丑,突然上林苑太监来报:不但上林苑鲜花大放,群芳圃的鲜花也已盛开。武则天听到以后,心花怒放!她立即起床,宣武承嗣、太平公主、上官婉儿及王公大臣,都到上林苑赏花。
  在上林苑里,但见满园青翠悦目,万紫千红,香气袭人。天气顿觉暖和,池沼也都解冻,陡然成了初春景象。王公大臣笑逐颜开,口呼万岁,争着向武则天称贺道喜,阿谀奉承。
  女皇踌躇满志,得意忘形,豪饮数杯后,细细观赏花卉。她只觉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便命内侍查明已开的花名,一一唱报。内侍从桃花起一一唱报。武则天突然问道:“牡丹花开了么?”这一句话问出去,内侍立时噎住了口,不敢发声。武则天又问:“尚未开么?!”内侍只好应了一声:“是。”
  武则天顿时转喜为怒,大发雷霆道:“此花不识抬举,竟敢违我旨意,今特赐死!”令太监:“快将各处牡丹,连根掘起,架上柴禾,立即烧毁!”
  太监们马上动手,刹时间,把上林苑内的两千株牡丹全部掘出,正要架火焚烧——只见大臣狄仁杰起身奏道:“请陛下息怒,想牡丹花大,开放不易,所以违旨,请陛下赦罪,不要让它绝种!因为此花既供人观赏,又可为药,救人性命,功大于过,人们少不得它……”
  武则天听罢此言,说:“虽说如此,也罢,死罪免去,活刑难饶!令它速速开花。”便命令太监们烧红千盆木炭火,把两千株牡丹的枝梗炙枯,不可伤根;并令全长安同时用炭火炙烧牡丹。牡丹仙子紧咬牙关,忍住剧痛,不求饶,不吱声!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牡丹枝梗便全被烧成枯枝,但牡丹至死也不开花!女皇忿怒难忍,便命令把长安的牡丹,全部流放到洛阳去!
  从此,洛阳牡丹花最盛,所以又称为“洛阳花”。武则天死后,有人秘密把牡丹携回长安安家。——大慈恩寺的一位老和尚,就暗中在大雁塔下,培植了千株焦骨牡丹。焦骨牡丹回到长安,有的就在兴庆宫沉香亭下安了家。
  

出处: 《西安风物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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