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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走南阳

贺光前 搜集整理


  一、“兔神岔”巧遇梨花
  西汉时候,王莽用药酒害死了汉平帝,篡夺了汉室江山。王莽篡位以后,凡汉初元勋的子孙后代,——都难幸免;繁华的京都长安,变得硝烟弥漫,血迹斑斑。当时,刘秀只有十二岁,逃出长安,顺着浐河岸边,跑了六十多里路,来到蓝田地界,从南边流来的名叫汤峪河,东边流来的是焦岱川。在这两川汇合的十字路口,山环水绕,道路交错,人称“兔神岔”。
  刘秀站在十字路口,不知该向哪里逃去,他躺在路旁的土埂下等候来人,问明白再走。
  离兔神岔不远的地方,有个殷家村。村西头住着一户人家,哥哥名叫殷士道,妹妹名叫梨花,因父母早丧,全靠哥哥烧窑维持生活。这梨花心灵手巧,八岁学会做饭,十二岁学会针线。人样吗,越长越俊俏,乌黑的头发,弯弯的眉毛,脸似桃花样,唇似丹朱抹,水灵灵的眼睛,好象清澈的秋水,苗条的身材,如同出水的芙蓉,人人都夸她是个美丽的姑娘。
  太阳从东窗口上照进来,梨花一看到了做饭时间。她用碾去皮的麦仁,加点豆类煮成麦仁汤,然后把蒸馍放进小篮里,又把麦仁汤盛在小罐里,锁上房门,到窑场给哥哥送饭去了。梨花路过兔神岔时,望见路边睡个少年,也顾不得细看,就急火火地朝南走去。 
  刘秀等了半晌,没有个人影。他刚坐起来,就看见一个姑娘,左臂上擓着竹篮右手提个小瓦罐朝南走,他高兴地喊道:“你等一会儿!到南阳府该走哪条路?”梨花听见后边有人喊,连头也没回,顺口说:“你打算去南阳府,却不知道该走哪条路?不打算去南阳府的人,怎么能知道呢?等后边来了人再问。”刘秀追上来,拦住梨花的去路,把梨花仔细打量一番,不禁暗自惊讶:农家竟有这样俊俏的姑娘!尽管头上没戴珠翠,身上没着绫罗,可是她含笑敛眉,嗔而不怒,从容大方,令人见爱。我自幼在皇宫见过不少美女,象她这样不施脂粉,粗衣布裙,端庄标致的人儿还未见到。便笑着说:“我初到此地,不识道路。请问去南阳府,该朝哪个方向走?”梨花淡淡一笑说:“你是个问路的人,连个规矩都不懂。出门人小三辈,不叫哥便叫姐,你怎么不称呼个什么呢?”刘秀昂然说:“我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为何称呼你哩!”梨花哼了一声说:“你睁眼看天有多高,地有多阔?你站到那里还没我高,怎么算得上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呢?既有那么大的口气,何必向我问路?”刘秀微笑着说:“看你长得那样俊俏,见识一定不少,却怎么连个话都听不懂。哪个人不是顶上有天,双脚踩地呢!”梨花说:“算你说的在理,咱们各走各的路。”
  一股风吹过来,盖馍的手巾掉在地下,刘秀两天没见饭食,看那冒着热气的蒸馍,一时间肚里咕咕,口流涎水。梨花弯腰拾起手巾,一边盖馍,一边偷看刘秀:“傻小于,叫一声姐姐,给你馍吃。”刘秀挺挺腰杆说:“你叫声哥哥,我三天不吃饭。”梨花把脸一沉:“是你想吃我的馍,谁和你打赌来?”强汉争不来饿肚子气,刘秀的眼睛不离馍篮子,哀求地说:“发点慈悲吧,给我吃上些!”梨花又上下打量着刘秀,这位少年与众不同,看他的仪表,不象缺吃少喝的孩子,定是有来历的,便顺手掰了半片馍,递给刘秀说:“拿去吃吧!”刘秀接过笑道:“你给我半片只馍,只是半片功(宫)”。梨花不解地问:“你说的半片功(宫)是什么意思?”刘秀一看四下无人,就如实说:“我是刘家的后代,遭王莽贼子迫害,逃出京都长安,要去封地南阳召集人马,有一日推倒王莽,还了皇位,你就是正宫娘娘。”梨花脸一红,将馍篮子放到刘秀面前说:“随便吃吧!”
  刘秀狼吞虎咽地吃着,梨花站在一旁,低头想道:我幼年父母早丧,兄弟两人相依为命,孤苦零丁,吃尽苦头。假若天遂人愿,我和刘秀结成百年之好,也不致虚度年华,空过一世。
  刘秀吃毕馍正喝麦仁汤时,忽然望见一队人马顺着浐河追来。人喊马嘶,旌旗蔽日。他忙问梨花:“情势危急,该向哪里逃生?”梨花指着窑场道:“快去那里藏身。”霎时,官兵前哨来到十字路口。一位身穿铠甲的小头目下得马来,竖眉瞪眼地大声喝道:“咱们仔细搜查,料他插翅也难逃!”
  梨花一时心情紧张,只顾瞅那南逃的刘秀,忘记收拾馍篮和麦仁罐。几个强盗跑到她跟前,大声问道:“姑娘,你可看见有个少年从这里逃过?”梨花扫了他们一眼说:“我去窑场给哥哥送饭,除遇见你们这些人外,哪里还有个少年呢?”领头的朝南打了个手势,正准备追向窑场时,却把脚挂在麦仁罐的绳绳上,梨花见把她的麦仁罐踏倒了,使劲拖住小头目不放:“你们不赔我的麦仁罐,别想走。”那个小头目眉毛一扬,说:“睁开眼睛看看,我们是奉新朝皇帝之命而来,别说踏倒了小小麦仁罐,就是杀了人,谁敢奈何我们!”说着,使劲挣脱她的手,带领士兵恶狼似地向窑场追去。 
  再说刘秀跑到窖场,看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灰尘满面,正在烧窑,忙喊:“快救命哪——大哥!”殷士道抬头一看,是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忙问:“小兄弟,怎么搞得这样狼狈?这里没处藏身呀!”刘秀顾不得回话,从那掏灰的小孔中钻进窑里;殷士道急忙用胡基(土坯)把窑口一封,顺手抹了些稀泥。追兵跑到窑场,把窑边的柴禾胡翻乱戳,没见人影。一个士兵指着窑说:“看得清清楚楚跑进窑场,怎么不见人影呢?一定是钻到那里边了。”殷士道一不惊,二不慌,抱起一捆柴禾,从那掏灰的小口里塞进去,用火棍一搅。招呼他们说:“快来看,若是真的钻进去,也该烧死他呀!”一个士兵躬着身子,爬到小口上往里一瞅,一股浓烟烈火喷出来,呛得他双眼流泪,咳嗽不止:“把我的眉毛和胡子都烧光了,里边有十个刘秀,也休想活命!”
  梨花提着空篮子和空麦仁罐来到窖场,只见追兵们朝西过河了,梨花心里想:刘秀一定被捉走了!殷士道见妹妹神情恍惚,眼含泪水,急忙安慰她说:“别难过,强盗吃了省得我吃,回去另做点饭送来。”梨花急切地问道:“怎么不见刚才跑来的那位少年呢?”殷士道面带笑容,搬掉掏灰口上那块胡基说:“天无绝人之路,他们没抓走。”刘秀从小洞里爬出来,傻呵呵地直笑。梨花马上转悲为喜,给哥哥讲了刘秀的身世和来历,并说他俩订了终身。殷士道高兴得合不住嘴,对妹妹说:“你先回去吧,大白天不敢走,等天黑了我领他回家。”他又一想:刘秀如今是我妹夫了,如果强盗们再来搜查咋办?他们连忙把刘秀藏在一个小茅庵内,四边用柴禾塞严,然后又烧窑去了。
  夜色苍茫,星光暗淡,刘秀跟在殷士道身后,高一脚低一脚地回到屋里,梨花把饭菜早已做好,虽是粗米淡饭,但吃起来香甜可口。刘秀在梨花家住了数日,殷士道打问好去南阳的路径。一天他对刘秀和妹妹说:“王莽在蓝关、武关等地驻兵把守,盘查行人,这条大路不敢走,听人说从坝流峪过了秦岭就是雒南县,再翻山东去入河南地界,就离南阳府不远了。这条小路守军很少,可以逃脱。”第二天一早,梨花背着干粮,把刘秀一直送到虎沟口。刘秀给了梨花一条白绫带;梨花把她母亲留下的银镯子,给刘秀一只。这是他们互送的订婚礼物,也是日后见面的凭证。于是两人挥手洒泪而别。
  因为刘秀在兔神岔迷过路,后来就改为“贵人岔”了。这一皇家后代和农家姑娘相爱的故事,千百年来广泛流传在民间,成为佳话。
  二、北岭坡老牛替死
  刘秀跑丁几天几夜,来到北岭坡上,回头一看,后边有一二十人,拿着棍棒、长矛和明晃晃的大刀,疾步追来。他慌忙跑向坡底下的高弯村,只见遍地麦子已割光,有一位老头在正套着牛犁地。他上前乞求道:“大爷,快救命吧!”老者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位少年,又环顾四周,望见南坡上有一群人,大喊大叫地追来,他把刘秀按到犁沟里赶快用土一盖,取了根麦杆插在他嘴里,又假装镇静吆牛犁地。追赶刘秀的一伙亡命之徒,气势汹汹地拥到老头跟前,七嘴八舌地问:“你在这边犁地,看见有个少年从这里跑过去了吗?”老头不紧不慢地说:“你们长的眼睛做什么,这里除了牛就是我,哪里来的少年?”一个小头目道:“别理他,咱们刨土三尺,齐齐往过搜。”这阵,东边杨树上的斑鸠鸟叫着:“犁沟!犁沟!”西边柿子树上的水老鸹赶快叫:“假话!假话!”犁地的老头惟恐那伙强盗找着刘秀,知道自己的牛专牴生人,就给牛卸了套使劲抽了一鞭子,那牛尾巴一甩,眼睛一瞪,哞地一声,牴倒几个强盗。其中一个家伙抽出利刀向牛脖子刺去,一股鲜血冒出,牛倒在地上了。老头知道寡不敌众,便向村中大喊起来。不一时,村中的男女老少一齐赶来。那些强盗觉得事情不妙,扭头顺坡跑去。
  待了一阵,刘秀扒开犁沟一看,匪徒散去,他爬起来拜谢过老头的救命之恩:拾起一个土块,打那爱说坏话的斑鸠,“坏种,永无着落之处!”转身爬上柿子树,掏出一只银镯子,套在水老鸹的脖颈上——从此以后,斑鸠不会做巢,人称笨拙的斑鸠;水老鸹的脖子却变成白的了。
  刘秀下了柿子树,跪拜过救命恩人老头,掩埋好替死的牛尸体,不敢进村休息,只好又赶路了。后来刘秀统率十万大军,攻打长安时,曾去北岭坡祭奠了老牛,探望了那位老人,并在岭上给老牛修起一座庙宇。从此,人们便把这个地方叫做“牛寺岭”。
  三、刘秀登基迎梨花 
  梨花自从和刘秀分手后,整天闷闷不乐。多少人向她求婚,都被一一拒绝,她心中老是惦记着刘秀。时光一晃就是十几年,有人背地议论说:“三个多岁的姑娘还不嫁人?大概想当尼姑呀!”可是梨花不管那些,照样一个人自理生活。早上看着太阳从东山上出来,傍晚望着太阳从西山落下,床上闻鸡啼,枕上流热泪,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如今,她面容憔悴,红颜消退。梨花对镜自叹:“老了,当真老了!就是等到白发苍苍,我也要见到他呀!”
  却说刘秀逃到南阳,决心中兴汉室。他习文练武,招兵买马,后来统率大军,攻入长安,推倒王莽政权,重建汉室,于公元二十五年定都洛阳,成了东汉的光武皇帝。
  刘秀攻下长安后,有一天闲暇无事,在宫中发起闷来。经历中的多少往事,都已有了归宿,唯有一件自身的大事,至今还未办妥。多年戎马生涯,不曾想过私事,如今嘛,干戈平息,江山已定,十分想念兔神岔上的救命恩人梨花。他想:或者她早已配人?也许她还在等我?别看她是一个农家女子,可是她那见义勇为的精神,确实令人钦佩。想着想着,起了探望之意。
  第二天一早,刘秀换身便服,带一名侍从,顺着当年经过的浐河道走去。他进了殷家村,到西头一看,两间小房还在,只是年深日久,房上的瓦片有些零乱,墙上的泥皮脱掉许多,两扇矮小的木门半闭着。刘秀轻轻一推,走了进去,见一位中年妇女,眼睛困倦,衣裳褴褛,面色苍白,精神疲惫,呆呆地挨窗户坐着,他伤感地问道:“这屋子的主人哪里去了?”梨花回头一看,是一位身材魁梧、红面带须的男子,就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慢慢答道:“我哥哥五年前病故了,这屋里眼下只剩我一人。你有何事问起主人?”刘秀心想:眼前这一女子一定是梨花了。曾记得兔神岔相见时,她是多么俊俏,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梨花不住地打量着刘秀:他当年年轻英俊,文雅可爱,现在满脸茬茬胡须,不知是他不是?刘秀先开口说:“你是梨花姑娘吗?”梨花接口道:“自古有人,贪享荣华富贵,冒名顶替,我这贫苦人家,谁还冒她的名?”刘秀追问:“你当真是梨花吗,有何物证?”梨花从枕边取出白绫巾轻轻一抖。刘秀马上说:“我是刘——秀——!”梨花忙问:“银镯现在何方?”刘秀解释说:“在北岭坡,我把银镯给说好话的水老鸹戴在脖颈上,——如今水老鸹的脖子都变白啦!”他俩含笑相对,共叙别情。刘秀立即差侍从回长安备轿,迎接梨花回宫。 
  梨花自幼长在农村,亲身经历过千辛万苦。她进宫后,时刻不忘“勤俭”二字,除了陪同君主饮宴和接见使节时着宫装礼服外,平日粗布衣裙,素食便饭,见众多的宫娥彩女静吃白坐,就教她们纺线织布,减轻人民负担。她死后埋在家乡的土地上。现在兔神岔南边的那个大冢,据说就是梨花的坟墓。
  

出处: 《西安风物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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