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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牛渡汉江

王腾芳


  安康古代叫做“金州”。为啥呢?就是因为在县城北边有座很高很高的山,名叫“牛山”。牛山上有条金中沟,金牛沟里有个金牛洞,金牛洞里有条金牛。金牛能屙金尿银,所以金州到处都是金银,连汉江河都满是金光闪亮的金沙。也就因为这,金牛的传说千百年来在这里到处流传着。
  相传在早先前,牛山腰上住着娘母俩,儿子叫王成,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小伙子,在山坡上开了一块生荒地种着。农闲时,便上牛山顶上砍点柴禾,担到镇上卖了,添补着将就过日行。
  有一天,王成正在牛山顶砍柴哩,蓦然一阵狂风过后,只听林子里一声接一声传来牛吼虎啸的声音。王成赶紧把斧子别在腰带上,三纵两爬地便上了树。只见一只黄斑猛虎正与一条金毛大黄牛搏斗。眼看大黄牛支不住啦,慢慢退到他上的这棵树下来啦,老虎也一步步紧逼过来。王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提着斧子,一踺从树上跳下来,不偏不斜,正好骑到老虎背上。老虎只顾与牛搏斗,冷不防背上骑个人,急得便舍了牛,千方百计的对付背上的人。但人在背上,他用爪子抓不着,用嘴咬不着,用尾剪不着,急得老虎乱扳乱跳没主意。最后终于被王成用斧子砍死了。
  这时王成再看牛时,牛却突然说话了:“小伙子啊,你太好了,多亏你救了我,我要谢你的;以后你有啥急事,就连喊三声‘金牛’,我就来了。”说毕,便撅起尾巴,屙了一泡牛粪,又“哞”的叫了一声,便一踺眺过沟,两踺纵上崖,三踺四窜就到了洞门口,又向王成大叫了三声,才进洞去。
  王成再回头看脚下的牛粪,嗬,已经变成一堆金光耀眼的金子啦!他立时就醒悟了,他见的原来是金牛。听老年人讲:“有谁见了金牛面,黄金白银堆成山。”他想到这儿,高兴得揽起脚下的黄金,跑回家去对母亲说了。母亲看了这堆黄铮铮的金子,也说八成是遇到金牛啦。可是母亲叮咛他说:“这事可不敢漏半点儿风声给老财——江珠知道了啊!”
  原来这江珠,是住在牛山脚下的一个老财。他家人老多少代以来,势大家业大,这牛山方圆百十里的山场地仗,他说都是他家的,那儿好他就占到哪儿,谁也不敢犟一句。王成原先也是逃荒到这儿,在山根上开了一点荒,江珠便跑来认佃收租,王成不承佃,又顶碰了他,便夺了地,又被赶到山上来住的。
  偏逢这一年遭了灾,收的粮食回不了种。佃户都交不出租,被江珠告到衙门里,关的关,押的押,弄得牛山上下鬼哭神嚎,不得安生。古话说:“苦藤蔓连蔓,穷人心连心!”王成娘儿俩眼看乡亲们受灾遇难,心里不忍,便商量着把金子拿出一点分给各家,一还租,二度灾。谁知“好心肠,反做了驴肝肺”,这一来,反倒出岔子啦!
  因为江珠看各佃户家,在一两日内,齐斩斩地都把欠租交完了,而且家家锅里都有了粮。这样他就犯贼心啦:今年明明天干地红,田里没收,地里没长,穷佃户哪来的钱粮交租?里边一定有文章。于是他四处打听。口前话:没有三年不漏的房嘛!王成遇金牛和金牛屙金子的事,硬是让他给打听出来啦。他知道王成是个犟性子,不用硬的用软的。他备上酒莱,把王成请来,又拉关系又许愿,要王成说出金牛洞的地点。可王成不吃他的药,一口咬定没有这事。软的不行,又用硬的,把王成又是绳吊又是打,还是从王成口里讨不出半个字来。把江珠气得胡子倒撅,就把王成下在土牢里啦。
  王成娘急得哭干了眼泪,忽然想起王成说过有啥急事,就喊三声“金牛”,金牛就来了的话,于是她就喊了三声“金牛”,果然金牛立刻就来了。王成娘把咋来咋去对金牛说了一遍。金牛突然说话了:“你快去对你儿子说,让江珠一家人来把我接到他家去,我有法子整治他的。”
  王成娘赶到江珠家的土牢里,把话对儿子讲了。起初王成还有点疑心他娘怕他吃亏。说:“娘啊,可不能为了救我,说出金牛啊!”他娘说:“看你把娘说成啥样人啦!这真是金牛亲口对我讲的。”王成只好去见江珠说:“现在我愿引你全家去把金牛接来家,但可不准伤了金牛呀!”江珠说:“只要金牛给我屙金子,我情愿‘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把它当祖宗敬哩!”
  于是江珠带着全家老幼,摆着旗、锣、伞、扇,点着香、蜡、表、炮,吹吹打打,真象迎神接祖宗一样来接金牛。
  王成把江珠一家引到金牛沟,对着金牛洞喊着“金牛,金牛快出来!”只见洞口金光一闪,一条膘肥肉满的金毛大黄牛站在洞口,“哞”地一声,前蹄一跳,后蹄一蹬,便跳过沟来。江珠见了,忙令全家老幼和他一齐跪倒在地,并齐声喊着:“金牛爷爷跟我走!”一时扯旗放炮,好不热闹。正要把金牛接着走哩,却见金牛尾巴几撅,象要屎屙。江珠忙跪下把衣襟兜起来接,半会又不见屙下来。他急得张大嘴巴,把脸凑到屁股眼跟前去望,只听“卜哧”一声,一泡稀牛粪架头盖脸地给江珠糊了满脸一身,连嘴里也喷的是牛粪。江珠一下被整得蒙头蒙脑,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哩,又听金牛“哞”的一声叫,便腾起四蹄向前飞奔而去。急得江珠顾不得别的。忙吆喝着全家跟着金牛屁股追。王成看金牛跑了,不放心,也跟在后边赶。
  就这样追呀,赶呀,金牛跑到牛山坡下,趟过一条小河湾时,牛蹄被水中的尖石岔破了,血把河水都染红了——以后人们就把这个河湾叫“牛岔湾”——流的血把河中的小鱼的鳞甲也染成粉红色,一片片鳞甲活象桃花的瓣儿,所以人们把这种小鱼叫做“桃花瓣”鱼,把这条小河叫做“染甲河”,也叫讹成“冉家河”。
  金牛跑出冉家河,便顺着大路,奔上长枪岭,跑过七里沟,前面又被汉江河截住了去路。这时眼看江珠一家人追来了,金牛便跳上一只渡船,对艄公说:“艄公,艄公快解缆,后边坏人将我赶,快快渡我到对岸,谢你金子三两三。”艄公一听,心里高兴,便连忙提篙搬桨开了船。
  这时,江珠全家也赶到汉江边。一看,金牛坐着渡船过了河,便连忙喊着—只渔船,对渔夫说:“渔夫、渔夫快开舟,渡我过河追金牛,捉回金牛将你谢,偿你船钱三串六!”渔夫一听有重赏,便连忙渡江珠一家追金牛。
  前边渡船象箭似的拢了南岸,艄公正想张口要渡钱,只见金牛尾巴一撅,给船舱里屙下一堆牛粪来。金牛前蹄踏岸,后蹄蹬船,一踺跳上岸,向南跑了。
  金牛后蹄一蹬,把渡船蹬向河心。艄公气得抱怨说:“今天摆渡真臊气,不挣渡钱还扫屎!”说着拿起铲子便把牛粪朝汉江里倒。铲着,倒着,却蓦地看铁铲上粘着金星星。仔细一看,连舱板上剩下的,嗨!全是金子呀!后来一秤,不多不少,连连只有三两三钱,气得艄公只怪自己命穷。
  这时,江珠全家驾着渔船正好赶到江心,只见艄公把牛粪倒在汉江里,全变成金子啦,阳光一照,满江金星万点一直到现在汉江到处有金沙——江珠看了,大喊一声:“快捞金子!”便头一个跳下江去,接着全家老幼一个接一个“卜通,卜通”也跳下去捞金子。只见他们在江涛中随波起伏,两手乱抓,一会儿便都沉下江底,一个也没出来。从此之后,每逢汉江涨大水时,江心里总有一群群肥大的尸体在波浪里挣扎。两岸上人们都说那东西叫“江猪”,据说就是江珠全家老幼的阴魂不散,还在江里捞金子哩!
  就在江珠跳下江时,王成也赶到汉江北岸了。一看金牛已跳上南岸啦,便大声叫唤着:“金牛,金牛快回来!”金牛在南岸回答:“王成,王成你莫赶,金银财宝藏满山,只要勤勤苦苦干,子子孙孙用不完。”说着,便向巴山谷里跑去,最后奔上一座高山顶上,金牛把蹄用力一蹬,便上了天。现在那里还留下盆口大一个牛蹄窝子,人们就管这座山叫“牛蹄岭”。
  王成没有把金牛赶回来,便怏怏不采地回到家里。告诉了她娘。娘心里不舍,每天早晚都站到牛山顶上一块大石上远远望着牛蹄岭的山影,盼望金牛再回来,还喊着:“金牛啊,快回来!”每喊一句,眼泪“巴哒,巴哒”地滴在石头上,日子久了,把石上滴出许多窝窝,人们把这块大石叫“望金牛石”——以后叫讹成:“望金石”啦,把石上的许多小窝叫“泪窝”。

出处: 《五里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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