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松法师》——华严宗、法相宗、密宗之中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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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嗣以临济禅宗第四十七世传灯位外,又作为华严宗、法相宗法裔、密宗真言古义及新义三衇之传人,能得以这样的机遇,本身就可称谓奇迹,而师又能以超常的悟性,集中研究中国佛教教理及各宗教义之精华。『睿则思无所不通』,进而融汇之,弘扬畅达,由此亦可想见师在教众中影响之深广。因为这些宗派理论,阐述得都比较深刻,且含有一定之合理内核。如华严宗主要学说『法界缘起论』,主张宇宙万物都由缘生起,都是互相依持、相即相入而圆融无礙,它所提出之『四法界』、『六相』、『十玄门』等理论,对宇宙万物之间的相互关系,也论述得非常透彻。尤其关於『相』之理论,论述总相、别相、同相、异相、成相、壞相之间相互关系,涉及到哲学范畴中个别与一般、同一与差别,发生与消失,时间与空间,本质与现象等等,这在认识论上是一大发展。又如,法相宗之『唯识无境』理论,把一切事物和现象分为『心法』(精神意识活动)和『色法』(社会自然现象)连及『心所法』、『不相应法』、『无为法』五位,从而提出『五位百法』之说,把佛教之全部名相概念都加以分析和阐述。因此,在我国近代,不论那一宗派,可说都曾对法相宗之理论进行过学习和探讨。却在宋明以後几乎成为绝响。密宗之理论在唐代曾盛极一时。现存之『大藏经』,所收密宗典籍,比任何一个佛教宗派之典籍都多。但真正能够理解其中含义者却很少。持松法师选择这三个宗派理论学习、研究和探讨,实乃慧眼识真谛,佛界同仁悉无不折服者也。

    (二)法相宗引起的妙用

    师在常熟兴福禅寺管理寺务,登台授课之余,得暇便著书立说,撰有《摄大乘论义记》拾卷、《大乘起信论讲义》、《瑜伽师地论解释》、《释尊一代记》等。他还以『密林』笔名,时在一九一八年,师二十五岁撰写《摄大乘论义记》,刊登在《海潮音》半月刊杂志上;陆续刊出时即惊动当时佛教学坛。

    当时金陵刻经处负责人之一欧阳竟无大师在南京创办支那内学院,弘扬唯识。他认为『识外无法谓之唯』,万法总由阿赖耶识变出,强调赖耶缘起,撰有《唯识决择谈》,而杭州净慈寺太虚大师则认为各种色法之名相概念,由赖耶引起,强调法相,创『法相唯识』学说,并写有《竟无居士学说质疑》、《论法相必宗唯识》等文;辩论激烈,各抒己见,为佛教学坛盛事。师处於僻地,勤於振兴寺务和教学,於此亦未加细察。但是,对这场大辩论,师仍给予充分肯定,他指出:『无著造《摄大乘论》,扶大乘之纲要,显殊胜之妙门,文同鈎锁;义等连环。世亲、无性二大士同阐幽玄,各制释论,使唯识之真义极盛』。(持松:《菩提心论纂注》书末附录)。

    也正於此时,持松法师二十万字之《摄大乘论义记》问世,震动了整个佛学界。师在这本著述中,广证博引『第八阿赖耶识』的存在,阐述其功能,指出:『唯识法相,异名同宗』,强调『转识成智』之必要。他说『第八阿赖耶识』同时含藏清净及一切由前五识(眼、耳、鼻、舌、身体)和『第六意识』参与思维而分别生成之烦恼,『我执』、『法执』二障之杂染种子,故『第八阿赖耶识』又称『藏识』,『根本识』。第七识又称末那识,常跟随『第八阿赖耶识』,执之为自内我『我痴、我见、我爱、我慢(骄傲)』四根本成见烦恼,且恒审思量无间断,执着很深,便使『阿赖耶识』成为生死流转之生命原动力。为『了脱生死』,持松法师提出:必须『转』化『依』藏於阿赖耶识中,一切虚妄分别,使无自性不实之种子成为清净、真如自性之『圆成实相』(即圆满成就真实之自相)。方法是『六度』(即:布施、忍辱、持戒、精进、禅定、智慧)、『十度万行』(即包括六度在内之种种爱语利行等善行),并依『胜解』(对所缘之境作出确定的判断)、『惭』(对自己所作过错,自感到羞耻)之力,损『根本识』中染种子之势力,益『根本识』内净种子之功德。因清净及杂染种子无二无别,原本一体而以净久久薰习,『第八阿赖耶识』便转舍『烦恼』和『所知』二障,转得『菩提』、『涅槃』两果之所依。根据上述『唯识』、『转依』之原理,持松法师还在《摄大乘论义记》中具体列述『转识成智』之『菩提道次第』、融性相二宗、破我法二执,直至成佛境界。

    《摄大乘论义记》阐明了『转依』之本质,强调彻底转变『我执』、『法执』之二障乃是其全部修习之最高目标,『我执』及『法执』之形成乃吾等八识田中包括各个躯体精神与肉体冲动而来之潜势力,名其潜势力为种子,为善为恶,亦有善恶难名者称为『无记』。善种子薰习力强,则永续薰发第八识之善种子(本有清净无漏之善种子),不断为所培养,因之对於我、法二执烦恼之转化,是可以改换人之素质。八识田中善种子多,则此人人格本质之第八识所显者乃善,反之恶。明此理,则依八识染净之转依最初乃此人人格之改造,故佛教文化有利於人民品德之提高也。

    由於当时欧阳竟无大师只是从概念上宣传法相宗观点,认为世界万有是唯识所变,世界之本源是『阿赖耶识』,他说『识外无法谓之法』,则是强调『实无外境,唯有内识』。其实,法可泛指一切事物和现象。太虚大师当时也弘扬唯识论,认为『法』乃『识』之具体反映,於是提出了质疑,持松法师虽未直接介入辩论,他潜心研究唯识,则在《摄大乘论义记》中,精辟地分析了『阿赖耶识』作为『本识』、『种子识』之全部意义所在:『阿赖耶识』存在产生世界各种现象之物质及精神因素,这些精神物质因素就像植物种子一样,能直接产生事物的各类功能,所以他指出『唯识、法相,异名同宗』。持松法师的难能可贵之处在於他学习唯识论,又能结合深入到修行实践之中,像前面所述,结合修行实践的分析,真正认识到法相宗的修行转依,正是通过『阿赖耶识』中种子的消长生灭来实现的。持松法师把学习——实践——研究总结的体会,写在《摄大乘论义记》中,就把本来非常深奥难懂的唯识论,演绎得非常通透。结果,不仅是欧阳竟无居士、太虚大师认真钻研之,而且为此停止笔战,终成知己,相互敬佩,法相宗由此中兴。竟无、太虚始以为写《摄大乘论义记》者定是高德、博识之士。後知『密林』者乃兴福寺二十五岁少僧方丈,喜出望外,皆云:彼将来必为佛界龙象,甚器重之。

    《摄大乘论义记》又云:『佛一切障解脱故,毕竟涅槃;诸佛非定涅槃,所应作事无竟期故,诸佛毕竟不入涅槃』。说明,师於不二法门,已通达唯一真谛,神解绝伦,胜义云披。

    此後应太虚大师之邀,师於多处讲经,如:师二十八岁时,太虚主杭州净慈寺,延请讲《八识规矩颂》,再次传戒,度僧近百人;次岁夏日,先赴汉口九莲学校,讲《摄大乘论》,旋至武昌佛学院,授《观所缘缘论》、後杖鍚安庆迎江寺,讲《十二门论》。太虚大师主武昌佛学院时,还特聘师为该佛学院梵文教授。公元一九二五年春,师三十二虚岁,武汉大学校长陈叔蕴邀师至武汉大学演讲,师乃以《缘经》为题,从时间和空间之角度,结合密教六大缘起之原则,阐述宇宙万有实质问题,并详为解析,颇得师生信服。师於这段时期,是以弘扬唯识法相为主,他对法相宗也作出了许多贡献。

    欧阳竟无居士对师亦恩宠有加。自识师後,常关心师之行踪,知师兢兢业业、学而不厌、精益求精、赴日三次,传回唐密,辛劳备尝,无异玄奘遗风,爱国爱教,四众皈崇。但始终无有立锥之地、安身之所。遂於上海淡水路五十七号觅得两厢一厅楼屋,改建为圣仙慈寺,花费达八千余银元,於公元一九三七年初改造完毕,请师迁入寺中居住。其时,陈承辉、许华瀚师兄们去拜谒上师,即见门楣匾额上写着:『圣仙慈寺』,下书欧阳竟无题。至於所题寺名之由来及早年师与欧阳居士交往情况,师未见告。然高山流水之情,欧阳资助之德,师永铭胸怀,非《摄大乘论议记》妙用至此,实欧阳竟无大师慷慨海量,六度万行之功德。师之法弟惠宗其时已由兴福寺去安徽某寺任方丈,闻知师居已有着落,即携法徒度寰法师来滬,亦定居於圣仙寺并住持之;因收入微薄,遂将庙前原有花园处辟为关帝庙,以後关帝庙之名气越来越响,知圣仙寺者反之较少。又後,师之法弟潭月法师,法徒葦乘和尚等兴福寺法系中诸上人,均曾卓锡该寺,举行些佛事活动等。

    师与欧阳竟无大师间往来,人知之甚少。高振农教授在纪念持松法师一百周岁之回忆文中,曾写到,一九六三年上海市社科联召开的哲学学年会,听持松法师在会上作有关佛学研究的学术报告。当时,因为知道高在南京佛学研究班跟吕秋逸(即吕澂)先生学习佛学,会後持松法师便找高,既亲切询问他在南京学习情况;又请高回南京後代向吕先生问好,又说了当时支那内学院的欧阳竟无大师,是他最敬重的人,把自己与欧阳竟无大师之间的深厚友情,介绍给高振农听。他说:从日本第三次学密归来後,在一段时间里居无定处,是欧阳大师出资,在上海淡水路为我物色了一座圣仙寺,使我有一个安心的修持之处。平时他还常常给以生活上的帮助,使我得以潜心修持、从容撰述。师在圣仙寺先後住了十多年,写下了一些著述,这都归功於欧阳大师的资助和鼓励。

    五十年代,余学佛不久,对法本中『莲华生祖师左臂挟着一个代表无自性佛母之骷髅杖』之句义不能理解,不知何为『无自性』,请教某上师,仍难释疑。後来也是读到持松师尊所著之《摄大乘论义记》及《菩提心论纂注》中所言:『各各自性,各各无自性,各各皆是,各各皆非』,才豁然明白。

    那段时间,师著『摄大乘论义记』之外,尚有《瑜伽师地论浅释》、《观所缘缘论讲要》、亦均属於唯识法相之范畴,被欧阳竟无、太虚两位佛学泰斗、法相宗大师印可,师亦声誉骤起且日隆。

   (二)华严宗中兴与通宗通教

    师二十七岁,於兴福寺讲《楞严经》,同学常惺、慧西助讲。师初听楞严经不解至此仅六年。师聘常惺为华严学院教务主席,匡助颇为得力。师既为月霞法师嫡嗣,又是应慈法子,故其勤究华严大教,亦深得其真髓。早时,圆瑛、月霞、应慈、明镜、惟宽五位,均为终南行者冶开老禅师得法弟子,均有大成就。惜明镜、惟宽早寂;明镜於入灭前预知时至,先於天宁寺前一日拜别各位法兄、道友及恩师冶老,然後从容端坐入涅槃。月霞尊者年长於应慈十九岁,月老研究华严教义深入渊海,乃请示冶祖欲令应慈从学,冶祖许之。从此应慈法师随月霞老人左右,如同事冶祖师,因之对华严宗之研究颇为精深。公元一九二二年十一月,冶祖示寂,世寿七十一,寂前引应慈手附心曰:『祖庭之事,荷担不辞』,遂含笑而逝,瞑目跏趺如生。师亲书挽联:

    法开虞岭(注:此指常熟虞山兴福禅寺)仰祖印重光入室亲承向上事

    侍疾毗陵(注:常州古称,此指天寧禅寺)愧孙仪未尽倚龕懇祈再来时

    联仅三十二字,融开法、传承、侍疾、期盼之情於一体。二十余岁就有如此大手笔,才华横溢,亦显露出他尊师重教之高贵气质与大智法度。

    兹後应慈法师即弘扬晋唐三译华严之圆顿教义,并领导上海学佛居士组成华严疏钞编印会。『晋经探玄记』编校刊印复告成功,师奉老人命一一序之,并收之入大藏,师又遵应慈老人之命,作《重编华严疏钞序》及《华严经普贤行愿品疏序》,并将序文刊於《觉有情》杂志。师思:自唐译八十华严以後,各种疏钞、玄谈甚多,清凉国师之《华严文钞》文广义繁,学者心力有所不及,或不敢深入,或对《华严》之全经观境不能了然於心目,也无所解悟,以至於不能进入华严海会,实乃一大憾事。於是师自撰《华严宗教义始末记》拾卷三册,对华严之四法界、六相,特别是十玄门及五教作了详尽的整理,并准确予以发挥说明,因而成为近代研究《华严宗》之重要典藉。

    纵观以往禅门高僧,禅教并弘者居多,或谓之通宗通教,而尤以研究华严者为多,且各有著述留於後世,一者禅机成熟,思维敏捷,精力充沛,二者终日真性常恒,冥冥寂寂,必思有所事事,因而多兼涉教义。如:华严四祖澄观即清凉国师原律通南山及相部,禅通南北两宗,教则三论,涅槃无不通晓,而尤重法藏(贤首)之华严;五祖宗密(圭峰禅师)言:『吾禅通南宗,教通华严,何其幸哉!』此亦即月霞、应慈老人、持松师尊等所遵之道。又如,宋永明禅师、明憨山大师生平亦精研华严,或有研究楞严、法华等,也有执持弥陀名号者,此即有所依怙也。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参禅任持自心确实不易,特於向上一着,关键极悟至关紧要。向上一着乃禅宗术语,此时行者静极、空极,不见自身形体而朗朗觉照。而于其中可能有潜意识及深潜意识之冒出或毫无相关之境象出现;入定者必须不随不和,不惊、不怖、不畏、不喜,如儿童看画面一般,如是空之又空,定之又定,深入禅定,惺惺寂寂,难忍堪忍,故谓此『极悟』至关重要,此时内外无相,离诸法相。所以,师又对余明示曰:禅宗境界:『明心极致』、『万法尽通、万法俱备』,此惟谈其功能,实则如何,彻究之,即达摩『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此所谓『心者』,非指有形之肉团心,亦不同无形之赖耶心,乃包举生、灭二门之本心,一切染净法皆从此出,即『法界总体』,人人之心固皆法界总体之所寓,各於人道中取据点为自心而已。此法界总体(简称法界)以普摄一切法故,未尝欠缺而恒如如。吾人若能洞明自心,则全体大用当下历然,与诸佛境界无异,达摩『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六祖『万法尽通、万法俱备』之言均按此理而建立也。师又曰:见性特徵:『一切不染,离诸法相』,见性者明心之实习过程,必需舍离意识,痛下苦功,以发自心本具佛性。心光即智光,亦即佛光乍明,即自心佛心发越之动机,是为见性之始,此见即庵摩罗识,即白净识,名九识或八识之清净见分、心光即清净相分,是为『初关』景象。尔时,心之全体已隐具圆相,其一一属性,不妨随缘流露於圆相之中。逐渐对於『六尘』确能离诸法相,是为『重关』景象。然犹未脱内识分别,尽离内外识至此可能亦为禅门常用之口头语『桶底脱落』吧,乃真『一无所得』,於无所得中,理致不昧,灵活自如『自身等佛』,是名『般若波罗蜜』。见性功夫至此,则转身入世,随问而答,随境而作,随缘住世。此『三关』必重关坚固(透重关较难)、脚跟方稳。然後再研究教义,自然经旨全明。入『般若波罗门』后,此亦持松尊师通晓华严嗣後又再研习真言密教之因,而复入『旋陀罗尼门』,其进步之神速自然不可思议。故於明心见性後再精进向上,择一而终,即更入『三摩地门』,如此精勤三门进程,意、语、身三业清净光明等同本尊十方三世常住诸佛,毕其功行圆满矣。故见道之重要,禅定之渊源,乃基础之基础。又,禅宗真实行者,戒德必备,慧由此生,不持戒而自持,不修慧而自明。如六祖之顿悟者,或由渐修而後悟。总之,彻悟性体为学佛最初目的。而观究华严则於心体上展现一幅无边无尽华藏海会图画,自身自心及外界天地山河动植各物均为自己妙明真心之一大总相法门体,互遍互融,涉入无礙,易於法身解脱,故又称谓:『法界缘起』,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还归此法界;因此赢得历代禅门高僧大德之重视研究。

    於此,忆起一位七十多岁老者。他原是禅门耆宿虚云老和尚大弟子,余有缘给他女弟子医治心脏病。他本人亦有病,主诉症状甚多,按理,他戒行精进,慈祥和蔼,总是跏趺坐於床上,有许多症候自己用保健养生等方法也可解除,一次余禁不住问:『密老,您终日打坐,腹中觉暖否?』『没有』。『从来没有?没有谁教过您甚么呼吸方法?您听到过通三关么?』『没有』。余为之惋惜不已,遂不顾长幼、僧俗,毛遂自荐教他耳聪目敏头部保健功、按摩法,以及一些简单有效之呼吸功法,以期调整他自身功能。待他腹部及脚、手煗相(煗即暖)出现,头脑清灵,全身也感到轻安,他很高兴地讲了:『我还从来不知有这些坐功方法呢』。跏趺修行几十年,却不得坐功之旨,这大概就是听天台宗静权老法师讲经时所说过的『困龙卧死水』,即所谓『顽空』吧?坐功中所经之各种境界:至『煗』,『顶』、『忍』、『世第一』等等,这些不单是经上写着,而且实属切实可行之事。不然也就不可能有圆寂後肉身不腐和虹化(注:虹化现象:生前以特有之禅定功夫和功法,积聚热能,储能至一定程度,待圆寂时身体之能量产生聚变、爆炸而化为光和色如虹,故称虹化,或可留下指甲、片骨之类物体;我国西藏等地区密教(又称藏传佛教),有行者於雪山以『拙火定』融化积雪,不怕寒冷,乃修持过程中常有者,均有报导。与肉身不腐,均是目前尚未能解析之生化现象。)等现象。当然这须有明师逐步指点和印证。师又曾语吾云:『学道容易修道难、修道容易悟道难、悟道容易证道难、证道容易行道难。』故见性後,离成就无上正等、正觉还甚遥远。但水滴石穿,持之以恒,功不唐捐,越是难,越要攀。师即勇於向障难攀登者,勇於开拓自己极限而进军者。至於各种难,余还未有甚体验,因为要求解脱和度生,只能学习师尊及无量如已成诸佛不怕难之无畏精神。

    华严经之『晋唐三译』、『章门钞文』等,唐时亦曾沉没异域,至赵宋始归,故华严宗亦断亦续。师自接任兴福寺方丈,办华严学校等颇有成绩,应慈法师遂以『华严法界观门者、天宁法脉(常州天寧寺冶开老禅师)兴福分灯之中兴砥柱』称誉他。而近现代之中兴者,实有赖於月霞、应慈、持松三位高僧。应慈法师晚年自号『拈花老人』、『华严座主』,其一生确未作过方丈,将持松法师视为亲子,银行存折交予保管等。而师之恪尽职守与孝道,亦有目共睹。

    如今,《华严宗》已由三位大师之弟子们传至海外,如智光法师源出於华严大学,在台湾建立华严莲社,现已传及第五代,并已普传至美国、阿根廷,传僧并得到国外赠予之荣誉博士、教授等职称,如成一、净海法师等。

    《华严经》内有《普贤菩萨行愿品》,为各宗所必修之课;以普贤菩萨十种大愿行持,是每位学佛者必知必作也,此即教理联系实践,佛法即在世间,师故常教之。而师著之《密教通关》又云:密宗关於《行愿品》及《心经》,另有深秘解释之义。师又谓:禅是理、行在禅宗;禅教律密净,都以禅为基础,觉己觉人,破除迷信。生生不息谓之『易』,定中也有动,体内血液流动,心脏跳动、胃肠蠕动、意识之活动,在寂灭定中还有由静起动,否则就不会由体起用,应化众生,此时已转识成智矣,故为智用。华严是事,教在华严。经云『四法界』、『十玄门』,门门相通、门门互入,辩证思维,超越时空,六度十度,森然万行,同时互现,各别圆成,即圆成性智。爱护众生而自性无染,此禅教并弘、通宗通教之旨,故华严宗必时有中兴也。又,教赖宗以悟,宗赖教以弘传。又有藉教以悟宗者曰『渐修』,直至人心者为『顿悟』。但悟後教化众生者又为教也,故诸教宗必时有中兴也。

    (三)密教中兴

    〔一〕开元三大士和宗派渊源

    持松法师之《密教通关》云:纯密经典之正式传来和成为『密宗』,由唐玄宗时开始。此前,西晋怀帝(三○七——三一二)在位时,有梵僧帛尸梨蜜多罗,至建康,翻译《大孔雀王神咒经》、《孔雀王杂神咒经》等,以後不断有密教之经典译出,而显教经典中亦多杂有真言密咒之内容,此称『杂密』。唐高宗时,梵僧佛陀波利朝礼我国五台山,得到启示,重返印度取得《佛顶尊胜陀罗尼经》梵本,遂在汉地广传,遍刻於所有佛塔及经幢上;明朝所建上海南翔古漪园,至今仍存有两座唐朝所刻『尊胜陀罗尼经幢』。

    密教之世系溯上,初祖系摩诃毗卢遮那如来(即大日如来)。毗卢遮那如来以『无上瑜伽秘密大乘教』传於二世金刚萨埵。金刚萨埵结集十万颂,以铁扉铁锁封闭於『南天铁塔』①。他等候了七百多年,才得龙猛(即龙树)菩萨。龙猛至心忏悔,发大誓愿才得入塔,读诵一遍、忆持不忘,即令出塔,他采其要得三千五百颂,为第三世。龙猛又等了八百年,才传得四世龙智菩萨。龙智传於善无畏及第五世金刚智。金刚智傅弟子不空为六世。後三位相继来我国译经传法,世称『开元三大士』。唐朝其时声教文物、震耀东亚,史称开元盛世,各国使者及来华夏求学者络驿不绝。

    唐开元四年(七一六),善无畏(六三七——七三五)来华时,已八十岁,传法於我国最早著名天文学家一行禅师,一行撰《大衍历》,制黄道仪为世界之首。善无畏口授义释,一行笔录,在长安结集三千五百颂之《大日经》,成七卷,又译《苏婆呼童子经》、《苏悉地羯罗经》等,建『胎藏界大曼荼罗坛场』。一行阿闍黎(六八三——七二七)随善无畏译经外,著有《大日经疏》,惜法流未传,四十五岁中辍,谧号『大慧禅师』,却是聪慧绝顶,惜英年早逝。

    开元八年(七二○),金刚智(六六一——七四一)偕弟子不空(七○五——七七四)及一行在长安译《金刚顶瑜伽中略出念诵经》等经轨四部七卷,并开建『金刚界大曼荼罗道场』,灌顶传法。

    不空三藏(七○五——七七四)遵师金刚智遗命,回南印度,诣龙智受《十八会金刚顶经十万颂》、《大悲胎藏五部灌顶》及真言秘典五百余部。天宝五年归唐,合金、胎二界为一,大弘密宗,影响迅速扩大,为玄宗、肃宗、代宗三朝帝师,赐号『大广智三藏』,他译经一百四十三部,与鸠摩罗什、真谛、玄奘并称为『中国佛教四大译师』。七十一岁圆寂,舍利安放於大兴善寺佛塔中。不空有弟子惠朗、含光、惠果、慧超、元皎、觉超,称为『六哲』,而以惠果承其法嗣,唐朝盛极一时。

    惠果(七四六——八○五)七祖,九岁时即随不空弟子昙贞受学,受金、胎两部大法後,奉命於青龙寺东塔院,设灌顶道场,时称『秘密瑜伽大师』。他一生弘传密法,摄化甚广。他门下不少外国学僧中,如辨弘(印尼)、惠日、悟真(朝鲜)、空海(日本)等,均有成就。

    惠果传法於日僧空海第八世时,云:『吾等你久矣!』,於是倾瓶以传。空海早年时对我国汉古文已研究精熟。贞观二十一年(八○五),惠果圆寂,空海尚在中国,大慟,撰写《惠果和尚之碑》,幸有碑文收录於空海所著《遍照发挥性灵集》(汉文)中。为纪念空海弘法大师圆寂一一五○周年,中国佛教协会赵朴初会长应日本真言宗诸大德邀请访日。去日本後,重书碑文,现已刻石立『惠果和尚之碑』於重建之西安青龙寺祖庙东塔院,并建立『空海弘法大师纪念碑』。空海和尚所撰之《惠果和尚之碑》文,汉语甚为深奥难懂,後由林子青教授解释和翻为白话文刊於北京《法音》杂志(一九八四、四)。日本『真言宗访华代表团』大德长老等为纪念空海弘法大师,先去西安青龙寺礼拜,後来上海静安寺『真言宗密坛』及『持松法师纪念堂』访谒礼拜,并留团旗作为纪念,现保存於『持松法师纪念堂』内。

    今又知持松阿闍黎在日本也有弟子,一九九六年法门寺博物馆韩金科馆长去日本介绍法门寺地宫唐密文化时,会见了正通寺主持稻谷祐宣长老,他乃是持师在日本时之弟子。这些事师尊在世时则从未见告,很多事还是在撰写师之此传时,由各种资料中发现和师兄们等提及补充的。

    唐贞观二十二年(八○六),空海回国,得到日本天皇赞助,於高野山建立根本道场,是为日本东密初祖,後分化为古、新义真言宗两派,代代相传,兴盛至今,已千百来岁矣。

    唐代,惠果阿闍黎虽有甚多国内弟子,但会昌之乱②(八四五)灭佛後,密宗法师及仪轨经本也湮没无闻。师云:公开者虽无,惠果和尚传法弟子仍继续下传三、四代,如法全著青龙寺仪轨者为其弟三代,百余年直至唐末五代,有记叙可追③。今西安法门寺地宫曼荼罗之发现与破译,更知其详矣。

    千百余年後,持松法师三渡扶桑,二上高野,挽回千载绝学,使法流重返,慧灯再续,所以,历史学家苏渊雷教授赞咏持松:『开元遥接三大士,东密亲传第一家』。持松大师接续古义真言宗三宝院流第五十一世、中院流第六十四世和新义真言宗传法院流第四十九世灌顶传法阿闍黎位;是为密教中兴之佼佼杰出者,诚为惠果大师所传三代以後之千古一人,乃五代以来所未有也。

    〔二〕法门寺地宫唐密曼荼罗发现之意义

    公元一九八一年八月二十四日,我国西安法门寺塔半壁坍塌,另半壁残塔却巍然屹立,成为奇观,海内外引起震动。一九八七年四月,沉睡了一千一百一十三年的唐代地宫重见天日,举世仅存的佛祖释迦牟尼真身指骨舍利、大唐佛教密宗佛供养曼荼罗世界及数千件李唐皇室——七代皇帝供物绝世珍宝得以面世。

    一九九四年,我国唐密专家们完成了对法门寺地宫唐密曼荼罗的全面破译,地宫确系唐代诸帝顶礼膜拜的四枚佛祖释迦牟尼佛真身指骨及影骨舍利。地宫总体为供养佛指的大曼荼罗、佛指舍利为三昧耶曼荼罗、供奉佛指的诸种法器、法物及供养法为法曼荼罗、如法之供养为羯磨曼荼罗。六大瑜伽、四曼不离、三密相应成就法门寺地宫唐密曼荼罗;表明佛指舍利供养确是唐密供施的最高法事。

    以吴立民先生(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所长)为主等的唐密研究,他们费尽了心血,从地宫《志文碑》及《物帐碑》中了解到地宫的巨制是由我国晚唐三朝宣、懿、僖帝及其国师智慧轮遍觉大师谛造的,这个传承并涉及印度、中国、日本佛教文化的关系。

    地宫的发现使失传千年之久的唐密文化打开了它神秘的大门,填补了晚唐密宗史的空白,昭示了法门寺佛教祖庭和唐密最高法界的历史位置,明确了唐密传承、唐密三大寺(法门寺、青龙寺、大兴善寺)的核心地位以及与日本东密、台密的相应关系;掀开了中国与日本为中心的亚洲佛教文化圈(包括韩国、印度、印度尼西亚等国),扩大佛教文化交流的新一页,中华民族大唐的灿烂文化再次大放异彩。

    十多年来为法门寺地宫的挖掘、整理、考证、破译,许多专家学者耗尽了心血精力和时间,国家及当地政府也予重视和支持。早年余仅在刊物上知道一些,一九九六年曾荣幸地收到法门寺博物馆长韩金科先生送我精美的『法门寺地宫珍宝』一书,欣喜异常,它为中国佛教史上添上了光辉的一页。

    今日,在再次整理、校对『持松法师』文稿时(因故拖延),又收到韩馆长寄来的信和《法门寺地宫唐密曼荼罗之研究》一巨册,五十万字,插图约七百四十五幅,列表还未计在内,多麽巨大和繁重的工程啊,在许多学者的合作下,吴立民专家和韩金科馆长竟努力地完成了。再一次把祖庭唐密地宫曼荼罗推向世界,令人惊叹,拜阅之下分外亲切和欢喜,他们的合作非常可贵,真是钦佩!欣感不已!

    吴立民所长非常怀念持松上师,在纪念一九九四年十二月『持松法师佛学思想研讨会』上讲话中,他希望能有第二、第三如持松阿闍黎一般之密宗学者,进一步推进中国『唐密』的研究,扩大包括宗教在内的对外文化交流,并以此增进我国和世界各国人民之间的友好关系。现在,韩馆长的来信中说:『……这几年忙得令人难以招架,但又是拼搏的好事,今年完成法门寺文物四大陈列的同时,我将出《法门寺文化与法门学》一百八十万字,此书作为《法门寺文化丛书》之三十一,此书已于二○○一年四月由五洲传播出版社出版。……当相即道,即事而真,我有了新的体悟……』。我称他为大勤勇、大精进,毫不过誉。我收到了韩金科馆长的赠书,研读这本千余页近二百万文字、八百幅珍贵线图和照片(有黑白有彩色)的厚书是要费许多时间的,何况作者在采资、写作、编排、校印……等等上所费的时间和精力是可想而知、且艰辛备尝的。书中以翔实的大量历史文献、文物、碑石之资料,全面揭示了法门寺文化所涵盖的各方面,如法门寺历史文化、佛教文化、珍宝文化、文学艺术……以致由此书的总集内容创造性地成就了『法门学』;而为今后研究这一祖国盛唐文化瑰宝之『法门学』提供了丰富的学术资料,它将成为我国这方面历史文献之巨著之一,并推向世界。无怪乎国内外人士参观法门寺之后,无不惊奇、赞叹。法门寺博物馆馆长韩金科和他的同事们多年来的辛勤耕劳也受到人们无比的尊重和称道,这是他、她们为祖国事业立下的大功!

    一九九六年,韩金科馆长去日本讲演法门寺文物,讲述唐密时,台下人很多,被瑰宝都吸引住了,有一位稻谷祐宣的日僧在讲演後走上讲台,说自己是持松大师在日本的弟子,现为正通寺主持,他俩都很激动,用笔交谈了许多,後来稻谷曾特地到中国来朝访法门寺及广东等处找寻东密传承后继者。吴立民、韩金科两位专家已数次受到日本、韩国、美国等邀请前去讲学,对於法门寺地宫唐密曼荼罗之布供、佛骨舍利各种文物,日本真言宗密教及国外侨胞都非常欢迎、兴奋,受到鼓舞。二○○○年九月韩馆长应邀去台湾多处叢林、文博单位及佛教道场讲学,十分成功。一位佛教大学九十岁高龄的女校长晓云大师亲自为韩教授主持演讲,听到极致时,她又歌又唱,使韩金科馆长十分感动,回来途经香港演讲,又备受热烈欢迎。他说,他正在奔跑两岸佛教文化的事,他还有许多事要做,准备明年召开国际性的法门寺文化交流大会、要建法门寺文化坛,他已设想将中国佛教文化深入浅出地变成画面交给老百姓,此非易事;……他夜以继日的写作、做事,忙得不亦乐乎。作者非常担心他的身体,因为他患有脊肌萎缩症,他用手写字是斜着的,费力的,手臂肌肉都已萎缩了,但他执着的、顽强的为我国祖传唐密的献身热诚,如无大精进、大勤勇的视死如归的崇高精神,是不可能的,是无人能比及的。正如王巍、金仁康、无垢居士等阅读了《万世法门》(商成勇、岳南著,浙江人民出版社二○○一年出版)一书时,感动得泪花如流,感慨万分,那么坚苦地挖掘中国塔庙传奇的地宫寺院,想像中的韩金科先生必是一位瘦小个子,待於二○○一年四月二十八日静安寺钟鼓楼落成及慧明方丈升座庆典上相聚,在亲见其面时却为这位黄土高原来的关中汉子高大身材、憨厚充实的精神所攝服了,而感惊奇,不管尘封土埋千百余年,气浊窒息危及生命之时刻,无数千万次他总是第一个钻进甬道、地穴,致使祖传唐密地宫曼荼罗再现人天;他又刻苦坚强地用此右手为唐密地宫之种种情况写下了数百万字数十篇至今绝无仅有的文献,给国内外人士开拓了对我国佛宝唐密的见识。在发掘、卫护祖国传统文化领域内,他显示出一位优秀中国共产党员应有的坚苦卓绝、不畏艰辛、顶风冒险的英雄本色。我问他,您写到什么时候,这样吃力地写可以不写了吧?他即时回答『生命不息,一直写下去』,听后,真是令人敬佩。其时他、她们抚摩着他细小萎缩的右臂,体会到祖国男儿坚仞不拔,勇于攀登的高贵毅力,不禁又高兴又感动不止,更为祖国欢喜,永远不断有为之奋斗创造之士而鼓舞。

    多久没有韩金科馆长的音讯了,电话中他回说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晚上只睡3—4小时,确是如此,近他开会来上海二次,我都等他到下午三时左右才同吃饭,吃完即赶着乘飞机回西安争分夺秒办公去了。我祝愿他体健神旺长寿,可多为国家事业作贡献,为人民群众谋福利。

    二○○一年岁末从十一月二十三日至十二月三日韩金科馆长再一次被邀请至日本京都参加国际学术讨论会,在大会上交流的题目是『圣物的形态与场所』,他一个人占了两个人发言时间(一位英国学者不在),一百六十幅幻灯片的讲述,使出席者在聆听、目视、对照论文同时如醉如迷,引起极大反响、高度重视;受到日本国京都、大阪、高野山和高野山大学校长、著名教授、高僧大德们的热烈欢迎,他拜访了大阪佛光山道场、京都东寺和智积院,都是持松法师以前去过和一脉相承的高野山血衇。又高野山在和歌县,四千多个寺庙环绕群山,山的体势和范围与我国峨嵋山相似。过去我们对高野山真是望之莫及,高远无比。早时持松法师孤渡日本,二上高野,取回唐密,梯山航海,因为交通不便,高野山给人以模糊神秘的面纱。佛教文化在人类精神和心灵的光明和育养上是互通的,相同的,但必定要有人传递讯息启发悟性智慧,如公元八○四—八○六年睿智的弘法大师(空海和尚)来我国唐朝长安学通密教后传回日本,盛弘至今,无一代缺失。而今经韩金科先生数度去扶桑、上高野演译唐密,高野山近了,距离缩短了,有概念了,而且韩金科先生交流唐密地宫文物文化,使中日佛教文化人士相互提高了认识,更促进了邦交友谊。韩金科先生在和佛光山的慈怡法师、金刚峰寺的今村教学课长陪同下,以高野山金刚峰寺为中心,参拜根本寺院等等,韩馆长於来函中特别述及几座大寺中都有持松法师传记中的圣天坛金塔,模样相同、各寺庙与国内法门寺也十分相通。醍醐寺五重塔五十年一开,法门寺地宫三十年一开,都有相同相通之处。

    韩馆长不仅对我国唐代历史文化、佛教文化精湛外,还对唐代茶文化、秘色瓷文化、迴文璇玑图……等等都有精深的研究,常作为代表出国交流。这次又为圣物面向世界,异常成功的成为促进国际文化交流和与各国人民间友谊增进和平之使者及文化使者,并弘扬祖国唐密地宫辉煌的各种文物和文化,其功匪浅。

    高野山大学校长东知学和对韩金科动情地讲,高野山有持老(持松法师的爱称)的墓地,希望你们来,高野山有师尊墓地,这事是第一回听说,真表明日本人民的友好和尊重传承法脉,骤知,心中感动,不安,而又欣喜。后来韩金科馆长又补充说,高野山那里他们是以持老的遗物葬入墓地的。

    像持师、吴老、韩馆长这样拼命执着苦干的人还是有的,民间确有许多人喜爱研究唐密,由於持松法师东渡扶桑,挽回失传千年的绝学——中国唐朝密宗,古远的密宗瑰宝终於又兴盛起来,并且得到国家、社会和国际间人们的重视和关心。上海静安寺东、台合一的真言宗密坛始终对外开放。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陕西省法门寺唐密地宫的发现和研究,更可说是一个『爆发性之亮点』,是否应缘而至!但愿真如吴立民老师所企盼的让『唐密』护国护民!唐密复兴可谓爱国爱教、利世利民、为世界和平、人类幸福作出積极贡献。

    此後,峨嵋气功影响扩大,密宗再次引起了人们的关注。这里顺带讲一讲峨嵋密宗,一九九六年中国《气功与科学》杂志第三、四、五及第十期中连续刊登有关『峨嵋气功』介绍文章,峨嵋气功是峨嵋山西颜寺创立的一种气功法,文章指出,西颜寺及其峨嵋气功均系唐密传承。唐时,峨嵋西颜寺僧大颠和尚,法名惠(慧)朗④曾亲受不空三藏灌顶及法印,圆寂後,肉身不坏,金身舍利仍在广东潮阳灵山寺。惠朗生前曾有著作。至宋端宗景天二年(一二七七),西颜寺三空法师正式开宗,遵大颠为祖师,自己为第一代传人。第六代定远法师入滇弘扬此宗,於昆明西山建昙华寺,寺内陆续兴建了大日如来殿、阿閦佛殿、宝生佛殿、弥陀佛殿、不空成就佛殿,布局符合金刚界法旨。一九八七年余与外子曾游历到此,当时还未修复,殿门虚掩,寺内空无一人,见到殿前留有历史名碑数座,其中一碑刻着朱德元帅与映空和尚奕棋後,为映空所作之诗篇。映空、空空(第十三、十四代)圆寂时入定虹化。刊物文章中还引用了西颜寺三句妙谛,即菩提心为因、大悲心为根本、方便为究竟,基本教义符合唐密,而其他一些理论和修轨则偏多附和造福边缘地区人民之需要,而其真伪,当然还须请佛教史学家研究考查。

    又,近闻民间还有汉密,我国唐密在民间还有散在之流传等等,这一切也引起宗教界、学术界的重视,让吾辈弟子感到欣慰。

    〔三〕上海静安寺真言坛场的设立

    静安古寺真言宗密坛,是持松法师从扶桑取回千年绝学的密宗後,回国弘教的一项很重要的成果。设立如此形象、如此生动而内容又繁复、深奥的坛场,持松尊师是倾注大量心血的。因为尊师所建的这个坛场,并非照搬日本的密宗,持松尊师的意愿在於东密、台密同弘,融台密、东密於一体。同时,他又想以最生动、最明确的场面,形象化地展示密宗的最基本的内容和仪轨,让新入的教众能看得懂,能理解。例如密坛中各尊曼荼罗本誓不同,因此所显尊形也各各不同。大坛中央密教之法身佛『摩诃毗卢遮那如来』(即大日如来)应该有形有相,而且能亲身说法。尊师就突破古义与新义真言宗之规囿,在大坛中展示大日如来说真言秘经《大日经》及《金刚顶经》的场景。这位说法大日如来,密宗中称之为『自性轮身』,身金色,头戴五智毗卢冠。其右侧为爱染明王,现菩萨身,身红色、三目六臂,密宗说他『以正法化人,广爱众生而无差别』,称之为『正法轮身』。大日如来左侧,是不动明王,呈忿怒相、明王身,称之为『教令轮身』,密宗说他『降伏一切恶、不善法;慈悲利益一切众生,如长者之钟爱其独子』。所谓『轮身』,轮者坚如金刚、无坚不摧、无敌不克;又不停滞於一人一处,辗转传人,如同车轮,称为『法轮』,佛教中常将说法之身称为『轮身』。

    静安寺真言宗坛场,除上述中央坛的三尊『轮身』之外,中央大坛右方的『圣天坛』有六臂之如意轮观音,跏趺千叶白莲上,密宗说他『度六道之苦,令如意安乐』。中央大坛左方的『护摩坛』有骑四头大象之金刚萨埵(即显教之普贤菩萨),普贤显证普遍贤善之理,亦即毗遮那法身佛,两手握铃杵。密宗典籍中说,大日如来一脉法身由他秉承传出。持松法师还特意在大坛、孔雀坛、护摩坛的东西两壁悬系着八大祖师龙猛、龙智、金刚智、不空、善无畏、一行、惠果、弘法的彩色画像。善无畏是台密胎藏界祖师,在此与一行同被供奉,表现善无畏、一行译《大日经》等密宗经典的功绩,就很鲜明地体现了持松法师的东、台二密同弘的旨意。我们知道,佛教各宗脉,天台宗是以『真如缘起』为本,华严宗以『法界缘起』为本,真言宗以『六大缘起』为本。持松尊师兴建的静安寺真言宗坛场,则进一步以『真言宗六大缘起』为本,创造性地融汇了台密、东密,由此也可见持松法师的广博胸怀和睿智卓识。

    静安寺真言宗坛场,一共有五个坛,除上述三坛之外,东屋『孔雀坛』有孔雀明王,西屋『诸天坛』有大黑天像和诃利帝母像。设置孔雀坛、诸天坛,持松尊师的用意显然在护法和为国为民祈福禳灾。例如孔雀明王,一头四臂,头冠璎珞,其实是佛变成的忿怒身,在於要摧破烦恼业障。同时,这尊明王像色白,着绢轻衣,以绚丽多彩的孔雀为坐骑,密宗说她的誓愿是给人间以幸福、和平和健康。当年持松法师由日本回国就是经常在各地建『孔雀明王坛』,以孔雀明王坛宣讲『仁王护国法』,祈祷世界和平与国泰民安的。诸天坛中的『大黑天』也是护法神,青色,三面六臂。据云:大黑天为战神,礼祀此神,可增威德,举事能胜。而诃利帝母,也即显教中所说的鬼子母,因为她经常吃小孩子。释迦牟尼佛设法规劝,吃小孩子,造孽太重,将来所受报应不堪设想。鬼子母自己也有孩子,这时因为释迦佛把她的孩子藏起来了,她无法找到而万分心焦。释迦佛就让她设身处地想一想。鬼子母思前忖後,终於恍然大悟,并欣然皈依佛门。鬼子母原来矮小、丑陋,持松法师在天坛特意供奉她,并且选用她皈依佛後天女形态,姝丽而庄严,高大而善良,显然是带有规劝醒世意义的。这里还尤其需要提及的是诸天坛左右两壁上悬挂的十二诸天图像。那都是一些工笔画,精美异常,来之不易!这十二幅画,最初为唐朝传入日本国的摹本,真本早已不见,持松阿闍黎,当年在日本得悉,苦心寻访,才得到这珍贵的摹本,并带回了祖国。『十年动乱』中,由於静安寺被毁,真言宗坛场也荡然无存,一九八四年修复重建时,最难得到的也是这十二幅诸天像。幸好有日本佛界友好人士福岡十轮寺藤本善光阿闍黎,来密坛参观,他愿意趁回日本探亲之便,解决此难题。藤本善光果不食言,从京都博物馆找到十二天画像图片寄来,想不到照片模糊不清,後经张大千画师亦即师尊弟子潘贞则、王智圆等帮助,适逢张善孖之女张德嘉从美国回滬探亲,由她辨别原稿颜色及如何分层次着色,并由潘贞则、钟金斐两位画家不计报酬绘成,十分精彩;至今成绝版矣。其时台湾一位法师看到後认为精致非常,欲请一份带回台湾,後来因为要定绘,时间不及遂作罢。由於持松阿闍黎的竭尽努力,静安寺真言宗坛场显出了一定的规模,也非常有个性,再说,所供之法物亦齐备。而後在一九八四年大力修复後,大坛及圣天坛供奉之法器前後由日本佛界友好及香港居士赠送,虽有些法物未能全备,但也彩色缤纷金光灿烂矣。因尚未能有僧宝阿闍黎承法上座修法,故法器之供奉等各项待後接续吧!

    静安寺真言宗坛场於一九五三年四月正式建成。从那时起,我们见到阿闍黎荡出的慈祥笑容。阿闍黎修法,整个坛场庄严肃穆、寂静无声。平时我们这些弟子都是怀着非常崇敬的心情,聆听着恩师讲法、讲经。阿闍黎修法内容多祈祷国泰民安、世界和平;阿闍黎修法时,严谨祥和,阿闍黎修法後之祥祯祥应,在当时的佛教界,产生了很大影响。静安寺真言宗坛场的建立,持松阿闍黎的爱国爱教的精神的播扬,使密宗终於得以复兴;以後的数十年中,在静安寺真言宗坛场传授密法,从受灌顶者,不下数万人。


    在当时众多传授密法,从受灌顶者中,应该说我们这些始终跟随者,受恩师教诲最多。这里仅从吾辈弟子的记忆中,谈谈持松阿闍黎的高风亮节和他对密宗的贡献,简言之,谈我们心目中的持松恩师。

    〔四〕利人利己之意愿

    1.五大愿

    当初,我们这些弟子皈依的目的只想求一个『法』,也不同其他人交往。然而,对持松法师的《密教通关》却又根本看不懂。於是,尊师和陈师兄就数次给我们谈学密的基础要求,记得当时来静安寺,听阿闍黎讲法的人很多很多。听得多了,便逐渐明白,尊师当时所谈密教理论的主旨,正是指导我们如何去做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无愧於国家、人民和自己之人。持松阿闍黎那时讲真言宗有五大愿:1.『烦恼无边誓愿「觉」』。他说,一个人的烦恼从愚蠢、愚痴、愚昧中来,为佛就是『觉者』。会『觉』就能知道何者对、何者错,进而进行选择。觉世、觉人、觉己,先要从『觉自心』做起。2.『福智无边誓愿「集」』。师尊指出,很多人平常自己损福,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惜福。人身在世还要增选智慧,这个智慧不是世俗间的『小聪明』。弟子们听後似有所悟,觉得,如果人民大众都有福了,生活安定了,人民大众都智慧提高了,就再无争执吵闹,更无殴打甚至战争之事,大家都精神文明了,就可增加生产,提高财富,多好呀!恩师接着云:3.『法门无边誓愿「学」』,学,包括世间众艺百工,这就由不得自己懒惰,学会了,才会有才能,才能对国家对人民做出贡献。又学习通达大觉之门,佛教中称此为『学出世法』。4.『如来无边誓愿「事」』,这一下子把众生提上到佛位上来,『「事」就是给谁做事情,为谁服务呀!』尊师如是说,记得当时弟子们听了,还一时转不过弯来。尊师又说:『这不就是普贤行愿的「恒顺众生」么,「随喜功德」么!这不就是毫无自私地为人民服务』么。『如来无边誓愿「事」,人民就是如来呀!』5.『菩提无上誓愿「成」』,这个就不难解释,而却是最难做到者。末後还有一句『自他法界同利益』,这是『迴向』,愿自己所作所为让十方法界众生都得利益!那就得大家都作善事了。

    持松恩师圆寂已二十九年。然而,当年恩师这样的讲话,震撼着每个弟子的心,抚今追昔,尤感亲切。吾当铭记终生!

    2.『三句』和『三昧耶戒』

    师曰:『真言宗崇奉三句:「菩提心为因、大悲为根本、方便为究竟」。这三句要当作戒律看待』。陈师兄接着解释:『真言宗具有的是「三昧耶戒」,「三句」与「三昧」并举并行』。後来,尊师就引导我们阅读他的著述《真言宗之戒》和《三昧耶戒义释》。其卷首即云:『染净不同途,善恶不并起;众生之法不净,决无成佛之理。如来制成,戒除众生法也』。开始,我们这些弟子都似懂非懂。日长时久,随着岁月的流逝,尊师的不断教诲,我们终於悟出。『三句』乃密宗的根本理论,是吾辈修持所在。这『三句』出自《大日经·住心品》,大意是讲:要锲而不舍地追求真理,断绝世间烦恼去成就智慧,务必利益国家和人民,以随机的方便而度众生,最终达到大觉悟的最高境界。这种入世的思想和态度,与吾辈初入佛门时的思想不一样,因此触动又很大。持松上师让我们读三昧耶戒,则是从另一角度,让我们面对世俗,抵制污染,也祛除己身的污垢,要像《大日经》中所言:『不著一切妄执,无能为障碍者,除不乐作懈怠,无利谈话,不生信心、积集资财者,复应不作二事,谓饮诸酒及寝床上』。对人对己,应该如此。

    〔五〕持松上师对密宗教义发展所作的贡献

    持松上师对密宗有深厚的感情,出自於他对密宗的独到的认识。

    上师曰:密教乃大日如来所说『佛如来藏』庄严之教,其『密』乃异於『显』而说。异,有四:1.诸佛所秘。若无此悟性,往往曲解,甚至诽谤。譬如,密教有诛法,提出对危害国家与人民的盗贼、匪徒以及罪业严重者,可以诛戮,这符合天理、国法和人情,而显教则以『杀生』为第一戒。所以,密教一般不随便传授;反之则有害无益。2.众生秘密。众生本具佛性,自己不知,自秘而迷。3.言说秘密,诸佛密语,另有甚深意义,不能从字面了解,所以说是秘密。4.佛体秘密,佛自己内证境界连最高级之大菩萨也很难明了,故云秘密。佛之境界虽云如此秘密,还是可说,非用普通话言文字,而是用象徵性方法,即密教之「事相世界」,如:用图、事、咒语、声音、行动、符号,但必需如义真实,由阿闍黎传授任何一种象徵即可。归纳起来,这些象徵方法便是『身、口、意三密』。并有『法佛三密』和『众生三密』两种。简言之,真言宗之『三密相应』精髓即是观想『入我我入』,其意即如来身、语、意『三密』入於我身,我之身、语、意三业入於如来身,彼此相应互入,因此具足一切诸佛功德於我身。

    师又云:真言密教与常途之显教异,以『地、水、火、风、空、识』之六事物,为一切法之能『造缘』之根本(能显示『六大』应明是法性之地、水、火、风、空、识之六大所成)。又必须明白,密教之『大、三、法、羯』即『四种曼荼罗』之意义,为:『六凡』、『四圣』合之谓『十法界』、『十法界』中之有情曰一、『大曼荼罗』,『十法界』中所云山河国土、草木器具、及各种佛菩萨手中所持之『法器』,如莲华、宝珠、剑戟等,及所结之不同『手印』曰二、『三昧耶曼荼罗』。『十法界』之『有情』、『非有情』,其声音、语言、风林山河声,及色尘之文字曰三、『法曼荼罗』。在十法界之大、三、法、曼荼罗上之作为所成之事业,曰四、『羯磨曼荼罗』,『羯磨』者事业之意。

    以上之六大、四曼、三密,即法身毗卢遮那(大日)如来『体、相、用』之『三大』,即六大为体、四曼为相、三密及如理应化所作事业为用。此『三大』分而言之,为有次第,实际上则『体、相、用』三大同时具足,同一缘起,不生而生,生而不生,不同而同,同而不同,秩序修然而不紊,实不可思议。如下图略介说明:

    弘法大师曰:『虽有能所而生,却绝能所,法尔道理,有何造作?』这就是真言密教『阿*字本不生』之义理。有显教如禅宗、净土宗理念者,此义理亦可能接受。

    现在思想起来,持松上师对广博、深奥而又繁复的密教理义,能作如此简明扼要之概括,是极不容易的。他这样讲,不仅是让弟子能听懂,而且经纬分明,使弟子们都能结合其中任何一点,作深入的研习。这样,弟子们心明眼亮,修持亦日渐进深。再说,正由於持松上师在密宗佛学上的博学与扎实的基础,通过密教的实践,他又扩大了密宗的影响。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1.张扬正确的判教观点

    在佛教领域,任何一系宗派都为自己一派在佛教领域中所起的作用,所处的地位和所产生的影响,而努力研习、广为宣扬。中国的密宗除藏传密教之外,却在过去很长的一段历史时间内(达千年之久),几乎了无声息。但是,这并不等於密宗在佛学中影响、地位和作用就此消失。前已述及,自从持松上师三渡东瀛,挽回千年绝学後,他就积极奔波於各地,为弘扬密教而竭尽全力。持松法师当年所作的一切,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项艰巨的、开创性的工作。

    这项开创性工作,光是建立坛场弘法还不够,还必须为恢复失去的影响、地位和作用,而对密宗所拥有的经典,重新研究,重新从形式到内容给予安排和估价,分别深浅、大小、权实、偏圆等,进而在理论上树立密宗的权威性。这项非常具体的工作,也就是佛教各宗经常谈论的『判教』。应该说,持松上师在当年渡东瀛之际,已经着手进行了。

    那年,他看了日本真言宗(东密)创始人空海(七七四——八三五)所写的真言宗判教理论著述《十住心论》觉得空海(即弘法大师)判教,是照搬华严宗的浅深次第,立十住心义的,立论方法也不妥当,於是,第一次回国後,立即写出《贤密教衡》、《贤密教衡释惑》两篇文章,发表在《海潮音文库》专集上(注:此专集现存静安寺持松法师纪念堂)。结果,引起佛教界一场空前热烈的大辩论。当时,甚至有人批评持松法师,说他把矛头对准弘法大师是『叛佛叛祖』,而持松法师泰然处之,一头埋进书房,专心致志地撰写《金刚顶经大教王经疏》一书。

    在这个大辩论的热潮中,持松上师还注意到日本台密祖庭五大院的安然和尚《教时问答》中,为真言宗所作的判教理论。安然以天台之义推崇《法华经》、又承慈觉大师之意,排出《法华经》、《般若经》、《维摩经》等为理密教;《大日经》、《金刚顶经》等为理事俱密教;其它『三乘』等经则为显教⑤。安然还很推崇不空法师,提出了『一大圆教』之说,认为是不空法师创『一佛、一时、一处、一教,以收摄十方三世一切』之『唐密』。

    持松法师重新判教,站在一个很高的高度,撇开了佛教各宗派的门户之限。他说:『对於发明经义,各有精思。然就「判教」而言,则余有不能已於言者焉。因为,显教、密教乃化法之仪式不同,各有权实。如不空三藏所言:真言宗亦有「顿」、「渐」⑥,谓五种三昧道等;与显教的大、小乘相同;所以,不能一概而论,而说显为「权」,密为「实」也』。持松尊师说这番话的意思很明确。弟子体会到,他是提出佛教各宗派『各有所长』,应该相互学习,齐头并进。

    持松法师非常尊敬与爱戴弘法大师,但他对弘法大师的《十住心论》不能墨守有不同看法,持师能率直提出意见,不畏风险(详请见《持松法师论著选集(二)》)下编《贤密教衡》及《贤密教衡释惑》),此亦可见出尊师的正直坦荡。

     弘法大师的《十住心论》,如下图所示:

     他是以『诸行相继』,即『心不相应行法』来判教,而且是沿袭华严宗心不相应行法的浅深次第,列出上述十『住』⑦。对此,持松尊师明确指出:『《十住心论》言「异生羝羊」等心⑧,乃《住心品》中如来答金刚手「心相相续」之问,似不能以之配一代教法之浅深。若愚童凡夫,违理之心,及世间八心,皆未顺出世,固不能以显密摄之,即後之诸心,显密皆通,亦不能定属何宗何教。』

    『况於显教中,既转深转妙,有九种心,而於密教唯一心?岂密教即无深浅之判哉!欲分皆分、欲合皆合,分则显密皆有十心,无有浅深之别!合则显密皆唯一心,亦无权实之着,故以十住心判一代教,乃一时权宜而已也』。

    尊师这些铮铮之言,是从佛教整体的角度展开的,既指出弘法大师的判教方法不妥,又鞭辟入里地作出分析,并严肃提出了『显九密一』的不合理(此亦可看出尊师对密宗的维护)。『尊佛襄祖』,何罪之有?!

    对安然所著《教时问答》中的判教,持松上师亦提出意见:

    『台密所立一佛、一时、一处、一教,虽本於不空大圆教之旨而立,然亦不能判一代教。何以故?昔菩提流志依《维摩经》所说,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而立「一音教」。贤首大师破云:此一音之法乃是教本,不能判教浅深』。

    在对《教时问答》提出质疑的同时,持松上师亦阐述了自己的判教观点:

    夫曰『判教』,乃判一音中随机之教,亦即萨婆若(一切智智)平等心地中差别之乘,及一解脱味中五种三昧耶道耳(见前第四十二页注五种三昧耶藏)。至於如来垂教之本,谁不曰同一解脱味,一音、一大事因缘哉。何劳更判一佛、一时等耶?故此所立,言虽无过,而以判教则不可也。然则究准何法而判教耶?曰:昔辽苑法师曾以贤首五教解《大日经疏》,日本惠明上人亦曾以《华严》合於密教。余意古今判教诸师,以华严宗贤首大师所立之『小始终顿圆』五种教门,最为圆满。今将密宗根本两部大经,用五教判摄,当是第五圆教。而圆教中,又分同圆、别圆,此宗属同圆教也。何以故?以与《法华》同为『开权显实』,『摄末归本』之教故。但《法华》为『显一类机』,两部为『密一类机』也。《大日经疏》既广引《法华》对证,今略图如下页(请参考〈密教通关〉第44页)。

    判别或判定佛所说各类经典的意义和地位,即判教,是学佛以及佛门各宗的一件大事。同时,佛教各宗派为树立本派的正统和权威,亦由此对先後所出经典,从形式到内容重新安排和估计,这本属常事。然而,佛学精深,若非力透纸背而精通者,判教谈何容易?勉力而为之,都会失之公允,看不到本宗派所应肩负的弘佛要旨。有幸的是中国隋唐以後——各宗均曾出现大德知识,故佛门兴盛也。纵观千年密宗,及至现代,能实事求是为密宗判教,树立权威,唯持松耳,持松尊师对判教理论的发挥,全面、准确,亦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觉,实乃是一大发展也。

    2.东、台二密并弘

    日本的『东密』、『台密』是两个很不相同的密教派别,他们在根本经典、事相诸问题上,都有各自的立场和见解。持松法师未去得承『台密』方面之阿闍黎位,是有其理由和特别见解的,但他在青年时已深解天台教观,後又通过研究密宗诸经典,虽东密侧重金刚界,台密侧重胎藏界,持松法师意识到,日本密教这两宗是应该并弘,而且完全可以并弘的,因为从密教之传统来看,密教金刚界、胎藏界两部大法虽产生於印度、且各自传承,但是,传入中国後,情况随即发生变化:不空法师先後得胎藏界(即『大毗卢遮那大悲胎藏』)和金刚界(即『十八会金刚顶瑜伽』)。此後,惠果继承不空得以传授金、胎两部大法,进尔将其融会贯通,创立了『金、胎不二』思想。『东、台』二密就是唐惠果成为继不空之後传法的第一位阿闍黎时,由日本僧人最澄、空海在中国学得後,带回日本创立的。事实上,他们虽分处两地,但传承密教中早已互相交错渗透。持松法师意识到这一点,於是,他回国後不仅『东、台二密』并弘,而且在静安寺建立了相应的真言宗坛场,从客观上说,他东、台二密兼收并蓄、融会贯通,更合乎密教之本义,实为继唐规之後又一大创举。

    3.《金刚顶大教王经疏》的撰写

    持松法师所著之《金刚顶大教王经疏》乃中国第一部《金刚顶经》经疏。在唐朝开元三大士除译经和灌顶之外,不曾有著经之余裕。惠果是中国密教之杰出大师,弘传金、胎两部大法,曾撰写有与《金刚顶经》有关之《金刚界金刚名号》、《阿闍黎大曼荼罗灌顶仪轨》等,从当时之情况看,他或其他中国密教僧侣很可能有《金刚顶经》的注疏本行世,但至今不见流传,也许是被後来之『会昌法难』扫荡殆尽之故。从这个意义上说,持师所著《金刚顶大教王经疏》是海内《金刚顶经》注疏之首创,意义重大。

    可惜,持松法师之这本著作却在文革中散佚!

    4.显密融汇阐释《心经》

    《心经》又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大般若经》之一小部分内容,文约义豐,历代注疏不下百余家。但多为显教类疏释,且奥旨蕴藏,多有发挥未尽者;而以密教义理著此经者,惟空海之《般若心经秘键》,可是此书侈谈经旨,不重消文,故初学者仍难以洞悉其旨趣,以是因缘,持松上师撰写了《心经阐秘》,他斟酌显密,汇通句义,深入浅出,嘉惠後学。

    空海是日本大金刚阿闍黎,乃日本一代名僧,圆寂十年後,被尊称弘法大师,但其在《般若心经秘键》一书中将《心经》里从『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至『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一大段配释华严、三论、法相、天台各宗教义之做法,持松法师提出了批评,他认为,经在先说,宗为後起,空海那样去配释,先已勉强,『不足以服人』。针对空海此段经释之不妥,持松法师提出以五分法摄持其义,即:(一)摄诸法以归真空;(二)绝妄想以除戏论;(三)遮外境以成唯识;(四)依二乘以明缘谛;(五)泯境智以归无疑。对照《心经》上一大段经文本义可知,持松法师之意释是非常确切简明。同时持师还注疏《心经》从题目至会首『观自在』及『萨埵』等许多内容。解释中,显密相融,讲得深入浅出。若非有大学博识,不能为之。

    《心经》末尾,还有几句咒子。一般人以为,此系佛祖之真言秘语,不可解释,只须认真持颂即可,持松尊师不这样认为,他说:『咒子』意译为总持;又称谓『明』,『真言』、『秘语』等。所谓明,是指佛放光明而说,或指能除黑暗之义;真言,指如来之言,真实不虚;密语,意为凡夫、二乘人是不能了知此义的。持松法师进而指出:其实,任何咒子都有意思,都可以解释。如『揭谛揭谛』者,意思是菩提心为因;『波罗揭谛』两句,指大悲为根本;『菩提萨婆诃』,乃方便为究竟之意。由此也可见出这样杰出的佛学大师的严谨的学风和渊博的学识。正是在他的影响和指导下,现代的密教才得以弘传和发展。

    其实,显密相融、『显密双修』乃持松法师一贯创导的行持方法。他认为修持之人不精通显教,不能学密教;若只学显教,不依仗秘咒加持,却又不能破除定业、降伏魔怨和增长智慧。唯有显密双修、始与诸佛菩萨行相应,因为诸佛菩萨行深般若时,都是显密双修的。表现在著经上,也必须显密双管齐下,才能穷尽经中本义,正合诸佛之本怀。《心经阐秘》即体现了这一重要思想,又《仁王护国般若经阐秘》四卷,也是以浅略、深秘之义显密同阐,近世唯一的。

    5.恪守教规,不滥传密法

    自古以来,佛教各个宗派都非常重视传承,视其为续佛慧命,密教尤为如此。但各宗都处於时断时续之中。而密教讲究秘密传授,凡是能达其旨趣,受用其法门,并且临机无礙,遇缘不退的,即是密教法流,不然则非法眷属。非器不传,宁缺勿滥,只有这样,才能既解决择器而传之问题,又不致於被异道邪徒扰乱正法。因此密教不时有待机而传之说法。大日如来传於金刚萨埵,金刚萨埵经七百余年始传於龙树,即是一例。按密教三昧耶戒,若阿闍黎随便将密法传於非器,或弟子盗法自作,轻者流於外道邪门,重则自祸祸人,後果严重。但若观机不授者,亦有罪过。

    持松法师恪守此规,随时留意僧宝合适继承法位者,却得不到合适之人选,後来,国内发生『文革』十年内乱,就更难遂愿了。为使『铁塔正传』不致於中断,在不得已办法中,持松尊师早已终年累月用著述方式以利将来,契合密教教旨,这也是为今後密教再兴和回报法乳之恩之权宜措施;由此可见其用心之良苦。这样原散失已尽之唐密瑰宝、密教图印集、密教手印、佛学书籍,在持松法师之手上笔下又汇集回归。从客观上讲,这是亦为今後有缘者,研究需要者开拓了一片基地。

    正因为持松法师已十分自信自己作了契合密教教旨之上述交代,所以在他圆寂前一年所写之偈子中,敢於这样说:

    『我生已尽,所作已办,梵行已立,不受後有』。

    上述可知,持松法师是一位很有个性的僧人,他对密教所作之贡献是很大的。目前对他的研究仅仅是起步,尚有待进一步地深入。

    注:①南天铁塔:据说此塔位於南天竺(印度古分为东、西、南、北中五部)之驮那羯磔迦城之东的沙罗树林中,又或云『无定处』或云『遍一切处』。

    ②会昌法难:即『唐武宗灭佛』,因发生在会昌年间(公元八四一——八四六),故名。当时因藩镇割据,有的地区并未执行灭佛教的命令,武宗死,宣宗继位,又恢复佛教发展。

    ③《中国佛教》第三一五页记载:『惠果下,义操、惠则二系下传三、四代,并传及日僧圆仁、圆珍、圆载,遍明、宗睿等,故瑜伽密教盛流於日本至今。』

    ④《持松法师论著选集·惠果阿闍黎传》(第一六八页)记载:『不空三藏的所有弟子,其数虽多,五部琢磨,不过八员,而後沦亡相次,仅存六人。其一尊一部者不列。』惠朗乃六哲之一。然西颜寺大顛是否即是惠朗,笔者不敢妄加断论。《密教通关》(宗派渊流)中称崇福(寺)惠朗。

    ⑤显教,相对密教而言,密宗称其他佛教派别的教义为应身佛释迦牟尼公开宣说(「显」)之教,故名。

    ⑥即『顿悟』、『渐悟』。顿悟,指无须长期修习,一旦把握佛教真理,即可突然觉悟;渐悟,指须经长期修习才能达到佛教的觉悟。

    ⑦『住』佛教名词,指事物形成後的相对稳定,是『心不相应法』之一。

    ⑧『心』,佛教名词,泛指一切意识形态。这里指诸识的自相,即『十住心』。



001 六大、四曼、三密关系 002 弘法大师的《十住心论》 003 持松法师的判教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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