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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巍哉茂陵

韩养民


  茂陵是汉武帝(前157—前87)的陵墓,位于今兴平市南位乡策村南。汉代时,这里隶属槐里茂乡,汉武帝在此建陵,称茂陵。
  1.一代雄主汉武帝
  一代雄主汉武帝(前156—前87)自前140年执政,至前87年死,长达53年,占西汉王朝四分之一的时间。他在中国历史上两千多年来是享国较长的君主之一,这纪录直到18世纪才被清朝的康熙皇帝打破。在他执政期间,西汉王朝的经济、政治、文化如日中天,进入全盛时期。使其成为中国历史上传奇中的英雄典型。然而提起汉武帝,也许会想到他生得一幅严肃的面孔,终日板着脸、令人生畏。实际上并非如此,他是一位好动、天真、活泼、好奇、好玩、好幻想的皇帝。他除了穷兵黩武外,喜欢游历、喜欢乐舞、喜欢文学、喜欢美女、喜欢神仙。他既是军队的统帅,又是海上最经常的游客,是皇家乐队的创始人,文学家最亲切的朋友,运动场上最忠实的观众,方士们最忠实的信徒,李夫人最忠诚的丈夫。如果说汉文化把楚文化、齐文化、秦文化熔为一炉而形成了浪漫、多源的特点,使这个时代充满了浪漫精神,那么这个浪漫时代的象征人物就是汉武帝。秦人的好勇、齐人的倜傥风流、楚人的多情善感,都集于汉武帝之身。
  (1)浪漫的性格
  汉武帝刘彻,为太子时,就受到了儒家思想的影响。他的太傅就是卫倌,少傅就是名儒申公的弟子王臧。太傅、少傅就是太子的老师,负有教诲和匡正太子的责任,他们在教诲和匡导太子时,必然用儒家的学说和言行,那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武帝是受儒家熏陶有素的人物。这与后来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不无关系。
  尽管武帝是一个受儒家思想熏陶有素的皇帝,也曾做过几件使儒生们喝彩之事,诸如建太学、置五经博士之类,然而他却不是一个儒家的忠实信徒。他所赏识的得力人物,不是规范一代的真儒董仲舒,也不是“曲世阿学”的伪儒公孙弘,而是以“峻文决理”的酷吏义纵、王温舒之徒,是商人出身的理财能手桑弘羊,是“不学亡术”的霍光,在举国大计上,所受儒家思想影响更小。当他倾全国人力、物力去开边时,早已把儒家的“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的对外策略抛之九霄云外;当他实行均输、平准和盐铁政策时,早已将儒家大师董仲舒不“与民争利”的说教,置若罔闻。因此,反映在他本人性格上的儒生习气,是十分有限的。他既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文人,也不是一个拘谨的儒生,而是一个颇有雄心、奋发、进取且具有浪漫性格的人物。他的一生,简直像一部情节曲折、扣人心弦的剧本,喜剧、悲剧、浪漫剧样样俱全。例如他有好猎狩的生活习惯,建元三年(前138),他常微行,易服出游。每与侍中、常侍、武骑及走马善射的待诏少年相约,出游、打猎,亲自追逐野兽,能“手格熊罴”(《汉书·东方朔传》),常常驰骋终日,直至天明,依然兴致勃勃。一日,往南山驰射,践人禾稼,农民大哗。地方县令闻讯率衙吏往捕,截住数骑,见乘舆中物,方得脱身。又一日,投宿店中,店主人疑为小偷,暗招壮士,几乎灌了一嘴尿,如此好动的性格,如此的生活,如此的浪漫,岂能是一纤弱的儒生所为。
  (2)酷爱神仙说
  如果说这种好动的性格,是少年新君性格侧面的反映,那么在信仰神仙之说、信任方士方面,则更显得有趣,充分表现他好幻想的性格了。
  鼓吹神仙说的称方士,而神仙之说,是战国时代燕、齐近海地区的特产。这些地区临海,海上交通发达,当人们去海上探险,受海市蜃楼变幻不测的影响,无限的追求、想象力的驰骋,使他们幻想脱离现实,优游于自由世界,翱翔于天人之间。这种社会思想,便是神仙说产生的土壤。在齐国,邹衍的阴阳五行说和方士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把邹衍的阴阳五行和地理知识、道家的方仙以及墨家的鬼神说苟合起来,构成了神仙说的怪态理论体系,经过齐、燕两国国君的提倡,神仙说在多浪漫幻想的齐、燕两国的文化土壤里开始生根、发芽。而那时昆仑神话系统中那神奇瑰丽的故事,流传到东方。西方的神,东方的仙结合在一起,增加了迷人的魅力。绝顶聪明的庄子,才思敏捷的屈原,曾摄取了这些素材,在其浪漫主义的作品中,加以描绘。及至秦一统天下,随着邹衍五德终始说的风行,地主阶级对海外的热望,方士的神仙说,如久旱逢雨的野草一样,大量簇生起来。声称“功盖五帝”的始皇帝,竟自称“真人”,一心要做一个入水不湿、入火不热,不食人间烟火,可以乘云气,与天地相始终的“仙人”。而汉武帝在崇信神仙术方面所施展的雄才大略,连始皇帝也望尘莫及,甘拜下风。如果说秦始皇40岁始学仙,那么汉武帝则在25岁,即在元光二年(前123),就为李少君的炼丹长寿之术所引诱。自此以后,接踵而往海外探险的燕、齐方士,一批又一批地络绎东航于海上了。
  少君之后又有少翁之事,齐人少翁言称能招鬼神,日夜思念李夫人心切的武帝,便信以为真。少翁把她的灵魂摄来,让武帝在帏中望见。武帝分外高兴,拜少翁为文成将军。当此之时,方士们红运高照,不久栾大挂四将军印,尚公主,封乐通侯,贵震天下。致使其他方士眼红,无不步其后尘,跃跃欲试。少翁、栾大虽红极一时,当其露出破绽之日,也就是他们生命结束之时。按理说,武帝这位老顽童应该觉悟了吧,可是不,他像吃鸦片一样,时而觉悟戒绝,却又时而瘾发再来。元鼎四年(前113),当栾大被诛后的冬天,又有公孙卿入宫游说,言称黄帝是“且战且学仙”的榜样,武帝又为之动心,叹息道:“嗟呼!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妻子如脱躧耳”(《史记·封禅书》)。公孙卿一言,竟能使这位“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时无妇人”(《武帝故事》)的真命天子发出如此感慨。为了成仙,他不留恋人世,一切无所顾及,可见其心诚之至。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方士的骗局,遂有元封元年(前110)那十八万骑兵、千有余里的旗帜、一万八千里行程的大规模的封禅典礼、去会见神仙。此后,筑建章宫、置三神岛、承露盘、设仙境、求仙药,这些显赫的求仙活动排满了他的日程表。未央宫、甘泉宫、建章宫,方士们熙来攘往,简直成了“鬼神世界”,也成了方士们冒险的乐园。
  尽管方士的神仙术曾迷惑了武帝一时,但因其诈伪不实,一个个作了刀下鬼。同时,随着汉朝疆域的扩大,海外文化交流的频繁,黥面文身的乐浪人、被发屈紒的倭奴人、深目高鼻卷发的西域人进入中土,方士的西洋镜不穿自破,海上的神仙说的幻影消失了。
  当此之时,一心仿效黄帝骑龙上天的汉武帝,在半个世纪的求仙生涯中,既没有眼福会见神仙,又没有口福品尝到真正的不死之药。“天低吴楚,目空无物”。在他即将到达生命的尽头时,才恍然大悟,方知上当受骗。他的成仙之心从上不接天、下不连地的神仙世界,降临到人间。承认过去的“狂悖”,发出了“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汉书·郊祀志》)的感叹。遂于征和四年(前89)接受大鸿胪田千秋的建议,下令“悉罢诸方士侯神人者”(《资治通鉴》卷二十二《汉纪十四》)。就这样,方士们在度过了交红运的时代之后,再也不敢东航探险,重谈入海求仙的老调了。汉武帝的一生可以说是在“且战且学仙”里度过的。
  如果说求仙活动是武帝的好幻想的反映,那么求天马则是他好幻想性格的又一次暴露。他得知大宛(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产良马后,心花怒放,便幻想“御天马,飞身昆仑,游阊阖,观玉台”(《汉书·礼乐志》),会见西王母,遂即派遣使者持千金前往购买名马,结果被杀。武帝闻讯,勃然大怒,乃于太初元年(前104)发兵征讨,于是有李广利讨伐大宛之师。先是发了六千骑兵,几万的浮浪子弟,令李广利率领前往。因名马在贰师城,便称李广利为贰师将军,指明是求马。可是两年过去了,围攻失利,大败而回,回到敦煌只剩下十分之一二的人马了,武帝大怒,发出了秦始皇一般的脾气,不许他们入关,入关者斩之。于是而有太初三年(前102)李广利再征大宛之师,发六万人、十万匹牛、三万多匹马,驴、骡、骆驼也各有万余,再度西进。这次远征,他们吸取了前次的教训,以灵敏的组织力,克服过盐泽的困难,直捣大宛国都,杀其王,降其国,掳其名马,痛饮葡萄酒,全胜而回。这次战争历时数年,动员了数十万人马,收获不过上等马几十匹,中等马三千多匹而已。可是当他看见大宛名马,还诗兴大发,作《天马歌》曰:
  天马来兮从西极,
  经万里兮归有德。
  承灵感兮降外国,
  涉流沙兮四夷服。
  (《史记·乐书》)
  从这《天马歌》中,可以看出他的喜悦之情。然而此时,他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件事做得如此天真,滑稽可笑。
  武帝的好奇,也可从钩弋夫人来历中可以窥见。钩弋夫人系河间赵氏女。武帝北巡过河间,望气者言称:此地必有奇女。武帝便派人查访,果有一赵家少女,艳丽绝人,但两手拳曲不开。武帝立即召见。果如所言,武帝亲自披展,随手伸开。于是载入后车,将她带回宫中,由是得宠,号为“拳夫人”,封为婕妤。这幕颇有喜剧色彩的活剧,可以看到他好奇的性格了。
  驰骋、豪气、追求无限、深情、好奇、好幻想组合成汉武帝那复杂的性格。
  (3)武帝之“文”
  汉武帝谥号曰“武”,决不是除了好战之外,一无所知的莽汉。
  汉武帝喜欢武,亦喜欢文,能文能武,既能“手格熊罴”,亦能吟诗作赋。《汉书·艺文志》载“上所自造赋二篇”,唐人颜师古注曰“武帝也”。师古称武帝所作之赋二篇,不知究指何赋,今已难于详考。但《汉书》中记录他所著之辞赋《伤李夫人赋》,情意缠绵,技巧甚高。《艺文志》又载有“出行巡狩及游歌诗十篇”①,此亦为武帝所作。武帝时常巡游,每次巡游自己常作歌,如西巡时,作《回中道歌》;东巡黄河,作《瓠子歌》两首,出游河东时,作《秋风辞》,这些诗赋飘逸苍凉兼而有之。在日常生活中,他也随时作歌,如《汉书·李夫人传》载:他思念李夫人而作的诗歌说:“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将他思慕李夫人之深情,跃然于纸上。从这些篇章中,可以窥见汉武帝是有一定文学修养,作赋技巧很高的人,与毫无文化教养的曾祖刘邦是大不相同的,也与不乐儒术的文帝,“不好辞赋”的景帝大不一样。
  汉武帝不仅自己有才,也爱才。他之爱才,可以从他的《求贤诏》窥见一斑。元封五年(前106)初置部刺史时,下诏说:“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驾之马,跅驰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材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汉书·武帝纪》)。这种求才之诏,也是颇为浪漫的他所爱之才是不循规蹈矩,不遵礼度、被人耻笑的奇才。所以在他执政时期,人才辈出,各有个性,各有所长,不拘一格。“是以兴造功业,制度遗文,后世莫及“(《汉书·公孙弘卜式兒宽传赞》)。
  正因为汉武帝爱才,所以他即位后十分注意收拢人才,不仅注意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方面的茂才,而且注意罗致文学人才,奖掖文人写作辞赋。辞赋是散文、韵文并用,“铺采摛文,体物写志”(《文心雕龙·诠赋》)的一种文体,是直接从楚辞中发展出来的一种文学形式。不同之处是楚辞可以抒情,而汉赋则乏情。“若以汉赋比之于楚辞,则汉赋正犹一满头珠翠之盛妆繁饰的公主,而楚辞则一满怀幽怨之淡妆轻抹的思妇”(翦伯赞《秦汉史》516页)。众所周知,自西汉建立之初,到武帝即位之时,诸侯王承袭战国的养士之风,招致四方游士。吴王刘濞、梁孝王刘武、淮南王刘安等,都先后招致了一批辞赋家,作自己的文学侍从。如著名汉赋家枚乘,先后做过吴王、梁孝王的文学侍从。但列国争雄的时代已经过去,而汉廷与诸侯国之间的矛盾,已经缓和,也没有给文士们留下多少活动余地,因而自然地转于新兴的辞赋,以驰骋其雄辩才能。及至备诸侯国相继溃灭,大批文人为武帝所罗致。如枚乘曾游吴,为刘濞相中,刘濞渐露不臣形迹,枚乘上书规劝,吴王不采纳,无奈又游历于梁孝王刘交,未几梁孝王死,只好返回故乡,怀才不遇。后来武帝慕他的文才,“以安车蒲轮征乘”(《汉书·枚乘传》),给以隆重的礼遇。可惜这位汉赋家年事已高,死于途中。司马相如以侍郎事景帝,无法施展文才,无奈从游说之士游梁,著《子虚赋》,为时代增添了壮丽的彩绘,然而依然不得志,只好返乡。后来传入宫中,那丰富的词藻,分段铺陈的描写手法,使武帝赞佩不已,喟然兴叹道:“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汉书·司马相知传》)这倾慕是何等殷切,足见武帝对辞赋家的重视。
  为了进一步收罗人才,汉武帝“征天下举贤良文学材力之士,待以不次之位”(《汉书·东方朔传》),广开用人之门,扩大选举范围,创立以辞赋入仕的制度。当时许多文人如司马相如,枚皋以及滑稽之雄东方朔等,皆以献赋得官,辞赋成了文士们进身之阶。这一制度的推行,为许多文士创造了显示才能的机会,涌现了不少出类拔萃的文人,大大推动了辞赋的写作,蔚为风气。
  由于武帝喜爱文学,重视文人,提倡辞赋,不仅文学侍从“朝夕论思,日月献纳”(班固《两都赋序》),就是公卿大臣亦都会作赋,如严助、朱买臣、吾丘寿王、主父偃、徐乐、严安、东方朔、胶仓、终军、严葱奇、孔臧、兒宽以及董仲舒等,也“时时间作”(《两都赋序》)。正是有这样一大批文人的献赋,才把汉赋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这样,皇帝提倡于上,群臣风靡于下,他们用丰富的词藻、夸张的手法,来描写宫殿的壮丽,田猎场面的浩大,京都的富庶,天子的威仪。皇帝以此显示治国有方,作者以此邀宠。出现了“诸生竞利,作者鼎沸”(《后汉书·张衡传》)的局面,作品也达到了积案盈箱的地步。据《汉书·艺文志》著录西汉的辞赋,不算《杂赋》共七百余篇,枚皋一人就写了一百二十篇。尽管这些皇皇大赋被后人视为类书、字典、味同嚼蜡,但它必定是这一时期经济、政治发展在文学上的反映。
  与辞赋相行的另一支流是乐府诗。乐府诗是一种合乐的歌辞。广义地说,古代的《诗经》也是乐府诗。不过乐府这个名称却始于秦。陕西临潼秦始皇陵之畔,就发现了铸有“乐府”的器物。汉初承袭秦制,依旧设立乐府令。《汉书·礼乐志》云:“有《房子祠乐》,高祖唐山夫人所作也。……孝惠三年,使乐府令夏侯宽备其箫管,更名曰《安世乐》。”这里的乐府令,所掌管的是郊庙、朝乐的贵族乐章,与民间的歌辞还没有发生关系。在文、景之世,也不过礼官肄业而已。所以其活动见之于文献者甚少。到了汉武帝元鼎五年(前112),武帝下令扩大乐府机构,增加吏员,规定具体任务。它除了掌管朝会、宴飨、巡行、祭礼等场合的音乐外,更重要的是采集民间的歌谣、乐舞,加以整理、改编、配乐,以适应宫廷演奏的需要,并派大音乐家李延年为协律都尉,风流才子司马相如负责雅化民歌。《汉书·艺文志》云:“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赵、代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内有掖庭材人,外有上林乐府,皆以郑声施于朝廷”(《汉书·礼乐志》)。乐府吸引俗乐,直入宫廷庙堂,而且堂堂正正地与典礼结合起来。于是乐府诗便在文学、音乐史上显示了光彩,受到了人们的重视。
  据《汉书·艺文志》载,当时所采集的民间歌辞有:《吴楚汝南歌诗》15篇,《燕代讴雁门云中陇西歌诗》9篇,《邯郸河间歌诗》4篇,《齐郑歌诗》4篇,《淮南歌诗》4篇,《左冯翊秦歌诗》3篇,《京兆尹秦歌诗》5篇,《河东蒲反歌诗》1篇,《雒阳歌诗》4篇,《河南周歌诗》7篇,《河南周歌声曲折》7篇,《周谣歌诗声曲折》75篇,《周歌诗》2篇,《南郡歌诗》5篇。所采集的范围北起匈奴所居之处,南至长江之南,西至西域各地,东达黄河之滨,所包括的地区十分广阔。
  汉武帝采集民歌谣,其目的是“观风俗,知薄厚”(《汉书·艺文志》),也是为了娱乐。但这样大规模地收集民歌,在客观效果上,对于中国文学产生了有益的作用。这些民歌给诗坛带来了新鲜血液,也为文人诗歌提供了优秀范例和新的动力,成为我国古代文学宝贵遗产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因此汉武帝在乐府诗上所起的作用是不可抹杀的。可惜这些民歌没有很好地保存下来,大都散失了,否则汉代的诗歌资料,更要丰富得多。
  汉武帝时代,在辞赋与诗歌进一步发展的情况下,在非乐府体的诗的创作上,尽管四言诗还占着主要地位,而五、七言诗也已经开始进入酝酿时期。乐府民歌在语言上已突破了四言诗的格式,创造了一种新的五言诗。至于七言诗,汉武帝也曾起了首倡作用。据《三秦记》、《三辅旧事》等载,元封三年(前138)武帝在柏梁台曾举行酒宴,与群臣和诗,能七言者乃登台赋诗,人各一句,每句用韵,一句一意,各述其职,这种诗在文学史上称“柏梁台诗”,后人模仿其体,称“柏梁体”。后世多疑此诗为伪托,但原诗气息古朴,大致可以肯定并非伪作,只是联句之人名,可能为后人追加。由此可见,汉武帝对七言古诗的发展,具有首倡之功,这是十分明照的。
  应该指出,《史记》的成书,也与武帝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汉武帝“建藏书之策,置写书之官,下及诸子传说,皆充秘府”(《汉书·艺文志》)。使“天下遗文古事靡不毕集太史公”(《史记·太史公自序》)。从而使司马迁得以“?史记石室金匮之书”,“协《六经》异传,齐百家杂语”(《汉书·司马迁传》),为撰写《史记》奠定基础。
  如果说司马迁的游历,为写《史记》创造了条件,那么汉武帝令太史公扈驾也是成功因素之一。司马迁在《史记·封禅书》中说:“余从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汉武帝一生好游历。在司马迁供职期间,计武帝曾东巡十三次,西巡九次,南巡一次,北巡二次,每次祭天下名山大川,自然少不了太史令的扈从。汉武帝也曾把“西征巴蜀”、宣抚西南夷这样重要的使命付托于他。这些奉使和多次扈驾,对司马迁“网罗天下旧闻”无疑大有裨益。正是有了汉武帝所提供的条件,使司马迁掌握了大量丰富生动的第一手资料,最终写成了被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我们读《史记》,见他对山川地域明如掌纹,对各地区、各民族的风土人物如呈家珍,当我们拍案叫绝或惊叹不已时,请不要忘记,这其中也有汉武帝的作用。
  尽管汉武帝在许多地方,似乎是司马迁的敌人,抑或是司马迁所瞧不起而玩弄于笔墨之上的人,然而在另一方面。司马迁因李陵事件受牵连而入狱,受腐刑。之后,遇赦出狱,更为中书令,起草诏令,掌出入奏事,成为汉武帝随身机要秘书,时人目之为“尊宠任职”而为之垂涎欲滴,咋舌不已。正是汉武帝将司马迁赦免并予以重用,才使之有可能发愤著书。这一论点的始作俑者不是我们,而是汉魏时代人早已明确了的。汉末王允说:“昔孝武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传于世”(《后汉书·蔡邕传》)。三国吴人华檄为救韦曜上书孙皓,昔李陵为汉将,军败不还而降匈奴,司马迁不加疾恶,为陵游说,“汉武帝以迁有良史之才,欲使毕成所撰,忍不加诛,书卒成立,垂之无穷”(《三国志·吴书·韦曜传》)。迄至清代诗人王昙在《汉武帝茂陵》诗中,也写道汉武帝“容得司迁留谤史”,他们对汉武帝,一则表彰,一则责怪,蜜汁与苦酒,都涉及到《史记》成书与汉武帝的关系。但不论是表彰,还是责怪,有一共同点,即承认汉武帝为司马迁撰写《史记》提供了成书的条件,这一作用不可抹杀。也许汉武帝本人不愿戴这顶由他自己亲自编就的玫瑰花冠。
  汉武帝时代,是一个色彩斑澜的时代,是一个昂奋激烈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中,正是汉武帝雅好文学,使汉代文学取得了迅猛的发展。汉赋、乐府民歌、传记文学等文学形式更趋完美,体裁更加多样化,并且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并对后代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自然,当我们论及这些文学发展之时,不能抹杀汉武帝所起的推波助澜作用。如果说汉武帝在“外攘夷狄”上功盖千秋,那汉武帝在“内修法度”、发展文学所起的作用,同样是卓绝的。如果说司马迁就是亚里斯多德,那么汉武帝则是亚历山大。
  ①王先谦《汉书补注》曰:盖武帝《瓠子》、《盛唐》、《枞阳》等歌。汉《铙歌歌·上之回典》当亦在内。
  2.皇后、夫人
  一代雄主汉武帝,为人浪漫,好声色。《汉武故事》中说:
  (汉武帝)起明光宫,发燕、赵美女二千人充之。率取者十五以上,二十以下,满四十者出嫁。掖庭令总其籍,时有死出者补之。凡诸宫美人可有七八千。……常从行郡国,载之后车;与上同辇者十六人,员数恒使满,皆自然美丽,不假粉白黛黑。侍衣轩者亦如之。上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无妇人,善行导养术,故体常壮悦。
  汉武帝后宫是否有七八千美女,因资料匮乏,难以详考。但从书中记录他崇尚自然美,“不能一日无妇人”等线索,可以看出这位浪漫皇帝的穷奢极欲的生活画面。
  从《汉书》等正史中记载,汉武帝一生中被立为皇后,有上文已提的陈皇后,其次是卫子夫皇后。卫子夫是卫青的胞姐,出身贫寒,初为汉武帝胞姐平阳公主(本称阳信公主,因与曹参曾孙、平阳侯曹寿为妻故称平阳公主)家的歌女。建元二年(前l39)三月上巳,武帝霸上祓禊,过平阳公主家见卫子夫妩媚动人,楚楚可爱,纳入后宫。元朔元年(前128)生刘据,不久被立为皇后。其弟卫青官至大司马大将军,姐子霍去病官至大司马骠骑将军,皆封侯。卫氏为皇后38年,色衰,“巫蛊”之祸起,戾太子举兵杀佞臣江充,兵败,自杀。卫皇后被废亦自杀,令黄门苏文、姚定汉等人,“盛以小棺”,将卫氏埋于城南桐柏亭。及至汉宣帝即位,重新安葬曾祖母,追谥“思后”,葬于长安复盎门外大道东。史称“思后园”,据专家考证,思后园约在今西安玉祥门西、大庆路附近。汉宣帝下令置园邑三百家,设长丞为之守冢。又迁徙“倡优杂技千人乐其园”,故称思园为“千人聚”。潘安《西征赋》说:“隐王母之非命,纵声乐以娱神。”
  除陈皇后、卫子夫外,汉武帝后宫中还有生齐怀王刘闳之母王夫人、生燕刺王刘旦之母李姬,因其生平不详,这里只能提及而已。
  汉武帝一生最宠爱的嫔妃,就是有倾城倾国之色的李夫人。李夫人入宫,是经其兄李延年推荐的。李延年系中山(今河北定县)人,乐工世家,能歌善舞,是一个富有创新天才的大音乐家,曾为《汉郊祀歌》十九章配乐,常为武帝作新歌变曲,颇得武帝欢心。一日入宫侍奉武帝,起舞歌道: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复倾国,
  佳人难再得。
  当时,平阳公主在座,极力引荐。武帝命她入宫。武帝见她眉如柳叶,脸似桃花,天生丽质,依稀是越国西施,果如倾城倾国,喜得武帝心花怒放。由此得幸,加封夫人,专宠后宫,次年李夫人生一男,即昌邑王刘贺。
  可惜,好景不长,李夫人一病不起,武帝遍召名医,诊病无效,渐渐容销骨瘐,到了垂危之时。武帝心急如焚,多次探问,李夫人偏用被蒙头,不肯见面,口中但言貌未修饰,难见至尊。武帝一心再见,用手揭被,不料她脸向内,终不从命。武帝无奈,只好离开后宫。姐妹怨她过于执拗。她却说道:“女人以色事人,色衰爱弛,今我病入膏肓,危在旦夕,面目已非,若为主上所见,必然惹嫌,不再思念,难道还肯顾我兄弟姐妹么?”众人一听,方才大悟。不到几天,红颜委蜕,玉骨销香。一代美人,离开人间。武帝悲痛不已。用皇后礼,葬于茂陵。武帝夫人虽多,惟有李夫人伴他长眠在五陵原上。之后,封李夫人兄李广利为贰师将军、海西侯,封延年为协律都尉。
  李夫人的去世,汉武帝思念不已,适方士齐人少翁,说是能通鬼神,让李夫人与武帝相见如故,武帝闻讯大喜,派人迎入宫内。到了晚上,少翁便作起法来,点灯烛,设帷帐,陈酒肉,又取李夫人生前衣服,预备招魂,请武帝独坐帐前,耐心等待。少翁走入帐中,东喷水,西念咒,闹了几个时辰,果有一美女,姗姗而来,武帝正向帐中痴望,见了这般美女,不觉出神,但见其身材、外貌确与李夫人一样,急欲入帷与语,却被少翁出帷拦住,转眼再看,美女已无踪影。武帝作诗抒情:
  是邪,非邪?
  立而望之,
  偏何姗姗其来迟!
  这首诗被列入乐府,令乐府诸音乐家谱曲歌诵。又拜少翁为文成将军,待以客礼,令他求仙。
  相传,少翁此举,成为后世皮影戏的先河。
  李夫人虽死,但他把美留给人间,又因思念她,创新了皮影戏,活跃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社会生活。
  至于钩弋夫人,待下节再述。
  汉武帝又是一位汉代雄材大略的皇帝,他在位期间,承文景之后,继续打击豪强,强化中央集权,平定南越,进军高丽。加兵西南夷,开通西域,实施新经济政策,对外开放,开创新局面。在他的皇宫里,既有引经据典的董仲舒,也有诙谐人物东方朔,更有风流才子司马相如。在他执政之时,把中华文明推进到令世界瞩目、后人为之自豪的境界,汉代也以空前辉煌载入史册,汉武帝亦以雄才大略为史家称颂不已。
  后元二年(前87),汉武帝死于五柞宫(在今西安周至县境),入殡未央前殿。梓棺内,武帝口含蝉玉、身着金缕玉匣,“匣上皆镂以蛟龙鸾凤龟鳞之象,世谓之蛟龙王匣”。可见,皇帝葬礼是何等神圣。
  3.陵园
  茂陵是由陵园、陪葬墓、陵邑区组成陵区。
  《长安志》卷一四引《关中记》:
  汉诸陵皆高十二丈,方百二十步,惟茂陵(高)十四丈,方百四十步。
  近年考古工作者曾对茂陵进行实测,列表如下:
  从上表可以看出陵园平面成正方形,有夯土城垣。四面各有一门,以四神命名(亦通称司马门),现存东、西、北三面门阙,阙址残高3—6米。南面门垣已湮没,土阚不复存在了。封土在陵园中央,呈覆斗形。
  茂陵的规模在西汉诸陵中是最大的,不仅修建的时间长达53年,埋葬的珍贵宝物也是最多的。据《汉书·贡禹传》载,茂陵埋葬的除金银珍宝外,还有“珍兽、鱼鳖、牛马、虎豹、生禽,凡百九十物”。在其执政间,年年有珍宝埋入地宫。当其驾崩,地宫中珍宝堆如山,无法再埋。据《晋书·索琳传》载,西汉末,农民军打开茂陵羡门,成千上万的兵士涌进茂陵内,抢劫陪葬品。他们运了几十天,而“陵中物不能减半”,可见珍宝多不胜数。
  茂陵陵园内还有富丽堂皇的礼制建筑群,如用于祭祀的便殿、寝庙以及守陵人员住的房屋。便殿是供墓主灵魂游乐之处,是在寝殿边侧的别殿,寝殿是陵墓的正殿①,是祭祀的地方,也是墓主灵魂日常饮食起居之所,殿中放置墓主生前的床、几、匣、匮、被枕以及衣冠等生活用具。庙立于陵侧,是朔望及岁时节令举行祭祀活动的地方。正如《汉书·韦玄成传》云:“园中各有寝,便殿,日祭于寝,月祭于庙,时祭于便殿。寝,日四上食,庙,岁二十五祠。”日祭于寝,即每天四次奉侍食品,视死如生;月祭于庙,即朔望之际,每月初一(朔)、十五(望)在庙中祭祀,要把“寝”中的衣冠取出,由车骑护送游历到“庙”中,时称“月一游衣冠”;时祭于殿,即四季之祭,正月尝韭菜,四月尝麦,七月尝黍稷,十月尝稻,这四月都在便殿祭祀。“庙,岁二十五祠”,就是每年要在庙中举行大小二十五次祭祀,这就是对祖先的祭礼。茂陵的礼制建筑近年进一步得到证实。考古工作者在陵园采集到许多西汉瓦当、空心砖等,从这些出土文物推测,当年礼制建筑是十分壮观的。
  当年茂陵不仅有便殿、寝庙,还有昭灵馆、承恩馆,更有灵魂游览之处白鹤馆(亦称“鹤馆”)和驰逐走马之所。
  白鹤馆一号遗址在茂陵南约500米处,是寝殿的附属建筑,地表现存夯土台基,平面长方形,东西长53米,南北宽约41米,高5米,夯土台西南50米处,曾出土玉圭、玉璧等。史载,白鹤馆周围五里。元帝初元三年(前46),曾遭火灾。
  据《三辅黄图》载,茂陵有园庙称“龙渊宫”,系武帝元光三年(前132)修建。传世的“龙渊宫鼎”、“龙渊宫壶”、“龙渊宫行壶”,都是元朔二年(前127)或元朔三年制造,无疑应是龙渊宫的遗物②。武帝天汉元年(前100),苏武奉命赴匈奴被扣,被迁到北海(今俄罗斯贝加尔湖)牧羊19年。昭帝始元六年(前81),汉、匈和好,苏武被释,回到长安。昭帝令苏武“谒武帝园庙,拜为典属国”③。这里的“武帝园庙”就指茂陵和龙渊宫,龙渊宫在茂陵陵园东,称为“武帝园庙”④。
  为了管理陵园,设置了陵令、寝庙令、园长、门吏等官,仅负责浇树、洒扫者达五千余人。官吏则日夜侍奉,晨供梳理,洗漱之其,日供四食,夕供寝具,视死如生。
  据文献记载,陵园周围还建有可供墓主游乐的“驰逐走马馆”和“西园”。今已沉埋在乡村农田里,不可复现。
  汉武帝生前好色,以年轻美女充斥后宫,死后“又皆以后宫女置于园陵”⑤,作为守陵人员,居于陵园内。
  ①《后汉书·章帝纪》:“园中有寝,有便殿。寝者陵上正殿,便殿,寝侧之别殿,即更衣也。”
  ②陈直:《汉书新证》28页,天津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
  ③《汉书·苏建传附苏武传》。
  ④杨宽:《中国古代陵寝制度史研究》120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⑤《汉书·贡禹传》。
  4.陪葬墓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把西汉王朝的政治、经济、文化推向新的高度,在他公卿近臣中人才济济,死后为他陪葬的显贵亦为数不少。陪葬区在陵园东侧,分布面积约12.5平方公里,尚存封土12座,明确墓主者有李夫人、卫青、霍去病、霍光、阳信长公主、金日磾等。
  李夫人,以绝色善舞深为武帝宠爱,封为夫人。不幸早卒,陪葬茂陵。武帝崩后,大将军霍光“以李夫人配食,追上尊号曰‘孝武皇后’”①。其墓位今于南位乡马庄村。在茂陵西北约500米处,称“英陵”,当地群众称为“集仙台”或“习仙台”。《三辅黄图》云:“李夫人墓东西五十步,南北六十步,高八丈。”考古工作者实测,其墓封土呈长方形,在距墓顶十三米处内收成台,台东西各边长3.5米,南北边长4.5米,与文献记载相差不远。
  卫青(?—前106)是家喻户晓的汉代名将,字仲卿,河东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人。其母为平阳公主家奴,与郑季私通而生卫青。卫青仍为平阳公主家奴,建元二年(前139)春,其姐卫子夫入宫受宠,他亦为汉武帝重用,官至大将军,封长平侯。元朔二年(前127),他率大军大败匈奴,控制了河套地区。元狩四年(前119),与外甥霍去病共同打败匈奴,解除了匈奴对汉朝的威胁。由于他战功卓著,其姐卫子夫又是皇后,又与汉武帝的胞姐平阳长公主(即阳信长公主)成婚,“尊贵无比”。卫青死后,与平阳长公主合葬茂陵,其冢象庐山(亦名寘颜山,卫青在此大败匈奴),旨在表彰卫青抗击匈奴的战功。卫青墓在茂陵东约900米处,形似山丘,不规则,封土高21.4米,底部南北95米,东西70米,顶部南北18米,东西4米。阳信长公主墓在南位乡道常村,距茂陵约2公里多。阳信长公主是景帝长女,武帝胞姐,先嫁平阳侯曹干,再嫁卫青。死后葬茂陵。封土南端高大,北端低小,俗称“羊头冢”。1981年5月考古工作者对阳信长公主墓1号从葬坑进行了发掘,发现了39座陪葬坑,出土230余件文物,其中鎏金铜马、鎏金银竹节铜熏炉是宫廷器物,为皇太后赐给的。鎏金马,高62厘米,长76厘米,通体鎏金,色泽鲜亮,耀眼夺目,外形清秀,昂首站立,两耳前竖,四肢高细,肌肉和筋骨匀称合度,造型奇伟,实属铜马中之创见,在我国还是首次发现。据学者考察,可能是汉代的大宛马。
  此外还出土了钟、提链炉、温手炉、温手承盘、六博筹等共230件②。
  在陪葬墓中规模最大,建筑豪华者当推霍去病墓。霍去病(前140—前117),与其舅父卫青同籍。其母卫少儿为卫子夫、卫青的胞姐。卫少儿与霍仲孺私通而生霍去病。及卫子夫为皇后,霍去病以皇后姐之子,18岁为侍中,从舅父卫青六次出击匈奴。特别是元狩三年(前120)夏,他率军越居延泽(今内蒙居延海),攻祁连山,俘虏匈奴32,000“获五王、王母、单于阏子、王子五十九人”(《汉书·霍去病传》),迫使混邪王、休屠王投降,从而使汉王朝控制了通往西域的孔道——河西走廊。由于霍去病勇敢深入敌后,屡立战功,“日以亲贵,比大将军”(《汉书·霍去病传》)。先后被封为“冠军侯”,官至骠骑将军,秩禄与舅父、大将军卫青相等。汉武帝在京城为他修建了豪宅,令他去看,他却说:“匈奴不灭,无以家为也。”这一豪言,千百年来,激励了无数热血青年,为国献身。唐代大诗人李白在《相和歌辞·胡无人行》中吟道:
  严风吹霜海草枯,
  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
  将士兼领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
  剑光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
  虏剑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
  太白入月敌可摧。
  元狩六年(前117),年仅24年的霍去病去逝。霍去病英年早逝,汉武帝甚为伤感,“发属国玄甲,军陈自长安至茂陵”,从长安到茂陵四十余公里,一路上旌旗蔽日,边境五郡将士,身着黑铠甲,排列两旁,夹道为他送葬。
  霍去病墓在茂陵东,偏北约1公里处,位于南位乡道常村,封土堆成祁连山状,以纪念他在抗击匈奴中的卓越功勋。并在墓上雕刻各种巨型石人、石兽等作为墓地装饰,以壮声势。
  在这批大型石雕像中,最有名的是“马踏匈奴”,通高1.70米,长1.92米,宽0.68米,系利用天然巨石,融圆雕、浮雕、线刻于一体,雕凿成匹马踏一人的画面。这件石雕,是该墓的主像。作者用浪漫主义的色彩,以一人一马来突出主题。马昂首挺立,肌肉丰满,尾长拖地。马腹下仰卧一战败的匈奴军人,首对马嘴,两颊有胡须,面容狰狞,两足上曲,手持弓箭,作挣扎状。在这紧张的气势中,马却悄然而卓立,显得无所畏惧,恬静自若。虽然马背上并未出现英勇杀敌的勇士,当人们看到战马蹄下作垂死挣扎的战败者,便很自然地联想到马背上的勇士了。现实生活中的人骑马,变成了石刻作品的马踏人,这一浪漫艺术的夸张,形象地表现了霍去病征战匈奴的历史功绩。
  围绕这一件主题雕刻,还应用了许多衬托手法,以线雕造型为主要手段,塑造了温驯的石牛、石马,淘气的卧象,善良的石人、石羊;凶猛的石虎,食羊的怪兽,与人斗的小熊等,都各具神态,妙趣横生。这批大型石刻,犹如祁连山古战场的再现,这里有像祁连山的墓冢,有凶猛的野兽,有寓意英雄性格的“马踏匈奴”,霍去病当年英勇善战的形象,如在眼前。
  岁月如梭,霍去病墓已辟为“茂陵博物馆”,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博物馆亭台楼阁、苍松翠柏,草碧花艳,清波涟漪。每天慕名而来仰望名将、欣赏艺术宝库的游客熙熙攘攘。当人们沿着苍松翠柏掩映的绿径而上,追忆两千年前的汉家陵阙,登上墓顶极目眺望,李夫人墓、卫青墓、霍光墓……,咸阳古道尽收眼底,别有一番情趣在心头。
  在茂陵的陪葬墓中,值得一提的是金日磾(日mì)(前134—前86),字翁叔,本为匈奴休屠王的太子,《汉书》中有《金日磾传》,详述其生平。其姓金氏,是汉武帝赐给的,汉武帝元狩年间,卫青、霍去病等抗击匈奴,捷报频传,一次又一次胜利,使匈奴内部危机四伏。昆邪王、休屠王暗中相约,南下降汉。不料休屠王中途后悔,昆邪王无奈,只好杀了休屠王,率部众和休屠王的家属等投奔汉朝。14岁的金日磾和他的母亲、弟弟金伦等没入官奴,为官府养马。金日磾养马,尽职尽责,“马又肥好”,颇得武帝赏识,拜为马监,迁侍中、驸马都尉、光禄大夫。金日磾更忠于职守,武帝益亲近,“赏赐累千金,出则骖乘,入侍左右”。(《汉书·金日磾传》)在一次莽何罗刺杀汉武帝中,金日磾保驾有功,封为“秺侯”。及汉武帝病重,下诏令霍光、金日磾为昭帝辅佐大臣。金日磾辅政年余,病死。昭帝“赐葬具冢地,送以轻车介士,军陈至茂陵”。金日磾墓西与霍去病墓相邻,位于茂陵东偏北1.1公里处,封土为夯筑,形如覆斗,冢底部长41米,宽36米,冢高11.2米。
  金日磾是少数民族,由官奴而显贵,与汉廷君臣和睦相处,尽职尽责,值得称道,是茂陵陪葬墓中地位显赫、且能善终的一员,不能不补笔于此。
  霍光(?—前68),字子孟,河东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人。霍去病异母弟。霍去病以皇后姊子贵幸,抗击匈奴有功,拜骠骑将军。元狩四年(前119),霍去病北击匈奴,凯旋而归,途经平阳,携弟入宫。初任郎官,时年仅十余岁。去病死后,光为奉车都尉,出则奉车,入侍左右,出入宫廷达二十余年,小心谨慎,未尝有过。武帝病危,以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磾为车骑将军、太仆上官桀为左将军、搜粟都尉桑弘羊为御史大夫,遗诏辅佐8岁的昭帝。事昭帝13年,昭帝死后,迎立昌邑王刘贺(李夫人生)为帝,不出一月,因他“昏乱”,夺去他的皇帝玺绶,又迎立武帝曾孙刘询为帝即汉宣帝(前91—前49)。他是三朝元老,前后执政凡20年。地节二年(前68)去逝。汉宣帝、皇太后亲临哀悼,并为其举行了隆重且盛大的葬礼。《汉书·霍光传》载:
  太中大夫任宣与侍御史五人持节护丧事。中二千石治莫府冢上。赐金钱、缯絮、绣被百领,衣五十箧,璧珠玑玉衣,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枞木外臧椁十五具,东园温明,皆如乘舆制度。载光尸柩以辒辌车、黄屋左纛,发材官轻车北军五校士军陈至茂陵,以送其葬,谥日宣成侯。发三河卒穿复土,起冢祠堂,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奉守如旧法。
  显然,霍光的棺椁、坟莹、祠堂、多按皇帝葬仪规格举行的。其标志是:梓宫、便房、黄肠题凑。《汉仪注》:“天子陵中明中高丈二尺四寸,周二丈,内梓宫,次楩椁,柏黄肠题凑。”梓宫,即以梓木制的棺材,这是皇帝、皇后专用的葬具。便房,是古代帝王或重臣坟墓中供吊祭者休息用的小室。黄肠题凑,即以柏木黄心制的外椁,因“木头皆内向”,所以称“题凑”。可见霍光的葬礼在陪葬的重臣中是最为隆重的。
  霍光墓在茂陵东偏北约4公里,即今南位乡东陈阡南堡村。墓封土为覆斗形,底边南北长72米,东西宽64米,高19.5米。20世纪70—80年代初,考古工作者曾在墓东约500米处发现西汉建筑遗址,出土有“加(嘉)气始降”、“屯泽流施”、“道德顺序”等四字瓦当等,为过去所少见。
  ①《汉书·外戚传》。
  ②咸阳地区文管会、茂陵博物馆:《陕西省茂陵一号无名冢一号从葬坑的发掘》,《文物》,1982年9期。
  5.茂陵邑
  茂陵邑在茂陵东南约2公里处,分布范围不详,这里群众称为“瓦碴沟”,沟道两岸曾出土大量汉代建筑遗址,经考古工作者调查,沟道中汉代文化层厚达1.8米,发现有建筑基址、水井、石子路面、五角形或带拐角的陶水管道、灰坑,还有具有艺术价值的几何纹、四神(即四灵: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纹空心砖;云纹和“天地相方,与民世世,中正永安”十二字、“道德顺序”、“流远屯美”、“加(嘉)气始降”等四字瓦当。因此许多考古工作者认为“瓦碴沟”可能就是茂陵邑。
  据《汉书》等记载,汉武帝曾三次徙民于茂陵邑,当时有二十七万七千多人,人口之多,为西汉五陵之冠,其繁华甲天下,都城长安的达官显贵对于迁居这里都十分倾慕。许多文武大臣、富豪名门亦以迁居茂陵为荣。当时徙居茂陵者要有三百万以上的家产,或世吏二千石者,大侠郭解欲迁茂陵,家资不足,后经诸公相助,方如愿以偿。东汉初名将马援,其先“以吏二千石”自邯郸徙居茂陵。耿弇,其先亦以“吏二千石”自钜鹿徙茂陵。如此看来,茂陵是一个达官显贵、天下富豪云集之处,如“天下高訾”的挚氏、“资产巨亿”的马氏、家僮千人的袁氏。由于有大批富翁集聚,致使茂陵成为最繁华的陵邑,吸引了一大批社会名流,移居这里。如首倡“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仲舒,晚年徙居茂陵。茂陵邑成为人口多、达官多、富豪多的城邑。
  茂陵邑中达官、富豪子弟多喜欢斗鸡寻欢,走狗取乐。自然也有以养鸡、训狗为业者。《西京杂记》载,文固阳从山东迁居茂陵后,父子以“善训野雉为业”。每年阳春三月,茂陵纨绔子弟便相约游玩,以斗鸡、斗狗为乐。
  茂陵不仅在西汉中期繁华,而且从西汉末到东汉,依然如此。两汉之际割据益州称帝的公孙述;东汉初,拜伏波将军、封新息侯、威震南方的马援;为汉光武削平割据十二郡的建威大将军耿弇以及后人;好将帅之略、通司马兵法、击匈奴屡立战功的名将耿秉、耿恭,都是茂陵人。经学大师马融、孔奋、黄老家矫慎,也都是茂陵人,他们声名远播,光耀秦人。









汉代雄风—风水与西汉陵/韩养民编著.—西安:三秦出版社,20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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