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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方文学来看武曌“无字碑”的含意

Norman Harry Rothschild(罗汉)

                                                                      
  位于西安以西80公里的乾县梁山,是女皇武曌与丈夫唐高宗合葬的乾陵。乾陵神道旁边有两座对称的石碑:唐高宗的述圣纪碑和武曌无字碑。关于有名的无字碑,学者已经提出大量不同猜测和想法。有人说武曌立字碑是为了让后代评价她的政绩;有的说立碑是出于武曌自卑、自惭形秽。相反,也有的认为武曌死时还非常狂,觉得语言苍白并不能够真正表达她崇高而无先例的政绩。还有人觉得继承武曌皇位的儿子中宗李显有矛盾:作为孝子他应该尊崇威严而厉害的妈妈,可是作为匡复唐朝的皇帝他又不能崇敬一个篡位者,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妥协而留下一个空白的石碑。但还有人觉得石碑空白是中宗对于母亲的一种无言的批评。还有学者认为她有意识地模仿秦始皇在东岳泰山所立的无字碑。有的说无字碑与佛教有关。最近还有学者批评、反驳这些推测。这就是无字碑的魅力——它能够把这些猜测想法全部吸收。无字碑已经立在乾陵1300年,但“无字碑”的名称仍旧唤起一种不可阐述、神秘而恐惧的空间。事实上正如徐宏件、王琪在《无字碑研究综述》中所说:“无史料明确记载,所以基本上这些意见只不过是作推测。”就因为没有“明确记载”,学者现在必须想出一些新的出发点来分析无字碑。所以,在这篇文章中,我想通过西方文学的几篇小说了解无字碑的“空”和“白”的涵义。
  无字碑早就有字。宋元明等朝的游客在碑上部分攀龙鼻子下刻了他们的一些意见。也许这原来空白无字石碑的涵义就在于它的空和白。其实“空”与“白”能够准确代表武曌的政治思想。或许无字碑就是她给后人遗留下来的政治宣言(political mani-festo)。
  首先无字碑引发赫尔曼·梅尔维尔(Herman Melville)的著名叙述长篇小说《大白鲸鱼(Moby Dick)》。故事里叙述者用整整一章描写大白鲸的“白”形唤起的敬畏恐惧感。鲸之白本身否认人类的名称,是固执抗议语言的定义。它白形和空形叫醒人内心无形的忧虑恐惧。空白者无限制,无定位,没头没尾,同时有颜色和无颜色,同时位于起源和绝灭、空而孕有无数的涵义。在空白中,“隐藏一些难以捉摸的东西……在人的灵魂引起一种比血红还要惊慌的概念”。其实,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和梅尔维尔的大白鲸一样的奇特。自从武曌去世后,学者试着用他们的“鱼叉”刺这唯一独特漂游在中国五千年历史大海的人物,在她身上扎上他们的意义。但这些创伤只是表面的。历史家的标枪、鱼叉、矛,可是没有真正地扎住她。所以这滑溜而难处理的怪物仍旧自在地游在历史深不可测的海渊。
  在艾甲爱伦坡(Edgar Allen Poe)19世纪的小说《阿瑟戈登皮姆的故事(The Narrative of Arthur Gordon Pym)》里,叙述者坐船接近于南极。大海忽然变成牛奶色,并且越来越热,临近一种不断的雪白色的类似纱布的密墙——等于找到世界的终点边界。当时突然见到一个巨大而模糊的人性……纯雪白色。文学评论员把这神秘的人物当作出于亚它儿传说(Arthurian legend)的“原始的白色女神”。白形白色产生这女神。照样,女神就是空白的体现。空白第一眼看似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但是空白天生具有一种创造的能力。或多或少我们可以用人类对于未知的原始形的恐惧来解释这能力。人类自然而然想把我们的标签和意义贴在我们所不了解的东西上——那样才能限制它的神秘度。给某一些东西选名就是一种拥有东西的方式。(FN:19世纪德国哲人尼采Nietzsche在道德之传谱曾写过:主人选名的历史非常长久——等于是语言的来源本身就是由主人的权力所产生的。主人说“这东西就是A,那东西就是B”,用一声封锁而据有那些东西。中国战国时期的哲人荀子所提出的“正名”也是类似的政治概念。)
  正如白色含彩虹各个颜色,武曌,亚它儿传说的神女,还有大白鲸等等——都能够吸收这些贴在身上的意义和标签,所以在我们的意识中它们占有越来越大的空间。第一个人说:“那白色代表空。”下次觉得白就是代表纯洁的标志。第三个人觉得白就是仪式上表示出的谦逊。还有另外一个说那白色的东西是老天的面孔。那样在人们团体意识中空白就具有这些所有的属性。
  就是这思想上的空白帮助武曌找到了政权的柄握。她同时是佛教信徒、道教信徒和儒教的支持者。种族上,又是汉族又是胡族。当作容忍而慈悲的体现,弥勒佛的化身。同时,她又是个极端残忍而暴虐的冷血杀手。她是乱的代表。她是让“天人合一”,能够让宇宙保持完美节奏的神皇。她又是个认真养孩子的母亲,一个贤妻,一个美女。同时,她是不男不女的主人。她是圣人——通过三十年“垂帘听政”,与高宗合作,武曌很熟悉朝廷生活和多民族的天下,早已经算是一个很精彩而有经验的政治家。核心上,她就是大天下7亿人,汉族胡族各种少数民族为了承认也向她请求。奉先寺17米高的卢舍那佛像——有的学者相信这佛像的脸孔是按照武曌的脸刻的——是个完美无缺、不男不女的脸,不表示出佛教的善良而是统统表达的“空白”。是一种权威的表情——一种白女神的面孔。
  当然除了西方文学之外,还有其他数据谈到空白所包含的力量。中国传统道教和佛教都很明确地具有类似的概念。如老子《道德经》第一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道的力量就存在于道本身,是捉不到、摸不着、说不清、贴不上名字的。“道”存在于一种流动性的状态中。19世纪英国的文学艺术评论虽和作家里德(Herbert Read)在《绿色孩子》里关于统治者的权力写道:“最理想的统治者反而剥夺所有权,不移动地留在千条线聚合的中点——作为眼睛看不见的克制有效率的大量傀儡的自动操纵者。”在于这眼睛看不见的中点就是权力。
  虽然武曌本身尽量试着保持空白,可是政治上她毫不犹豫地用上统治者正名、贴名的权力。我们可以把指定名字了解成无名而空白内涵的一方面。武曌是很灵巧而熟练地用语言的。
  关于“道”的性质,老子说道:“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所以,在执行政权的过程中,“国有利器,不可示人”。在武曌的政治宣言《臣轨》里,她呼应老子之出于道教的概念:“谋虑极权,不可以不密。”为了作为政治渊源,她有意识地保持一种朦胧、模糊,而躲避性的态度,从来不暴露自己内心深处的目的。所以,她的政治支持显得很浮躁,不会太长久地宠爱任何一方。如果朝廷的某一方——例如宦官、外戚、皇族诸子、酷吏——想把权威专到自己的手心或采取了狂而太自治的态度,他们会很快遭到危难。那样她可以同时占有表面上对立的极端——如汉族、胡族,男女,儒道释,慈酷,李武。既然如此,对付她很不容易——对手找不到一个固定观念论的立足点,不能在她身上贴什么明确的标签。
  武曌很清楚,如果定义自己的话就会限制她运用政权的路线。为了自称,她689年所选择而发明的明在空上的“曌”字,很显而易见地说明自己联合于空白的愿望和计划。奇特新字上不分“明”也是抹不掉的——人毕竟是捉不到月光日照。在佛教,梵文的sun—ya,意义就是“空”,还意味无形无身无自我的涵义。在佛教“空白”也是一种启蒙的状态——进入“空白”的人能够超脱人世的欲望,虚荣的幻影而突破真实。佛教的启蒙本身是直觉性地,超越语言而签名。如在古典小说《西游记》中,当玄奘终于到达灵鹫山收到佛藏后,他恐惧地发现卷轴都是空白无字,只好和三个弟子一起回去求佛给他们有字的卷轴。空白本身是个很有挠性的概念——佛教和道教都提供武曌很多策略的空间。“名”自然而然的限制——但空白而无名让她从政治而象征的角度,延长自己,占有更多的空间,掌握更大的政权。
  白与空比较接近。临近这滑溜而回避的白女神武曌,我从刘易斯卡罗(Lewis Car-roll)《猎捕蛇鲨The Hunting of the Snark》(1876)当中轻快的铃铛先生那儿受到很大的鼓舞。故事中,勇敢的铃铛先生就是船长,带领一群傻呼呼而顽强的海员捉神秘的蛇鲨。为了找到蛇鲨他们有一个很特殊的地图:
  他买了一张大地图代表大海
  没有丝毫土地的痕迹
  为了发现海员都很高兴(不觉奇怪)
  所有的人都能理解地图
  麦卡托问北极、赤道、
  回归线地区与子午线到底有什么用
  铃铛先生大喊,海员们回答
  它们才是普遍性的标签
  其他地图的样子,有海岛和岬角!
  但是我们太感谢我们勇敢的船长,
  海员们郑重声明地讲:他买的还是最棒!
  的确,他们寻找蛇鲨的详细计划也许就是一个十分合适了解武曌的图案。大概为了捉到像武曌那样唯一性的历史人物,需要的就是这样无记号的地图。古今学者关于武曌早已写过各种各样的评价——把他们这1300年层层地分析放在一边,用新鲜的眼光来剖析她的一生政绩是很不容易。但是面对武曌无字碑,我们尽量应该不看这记号满多的“地图”,要不21世纪的学者会被历史标签像沼泽地般无头无尾地吸没了,会遇到各种充满误会而不准确的判断的曲折历史迷宫。既然我们能够从迷宫出来,我们所写的会带着衍生性的滋味。
  似非而是,正由于武曌无字碑的空白,我们才能开始体会她政权的性质。空白能够包含任何意义,什么都能代表。空白就是道的化身——同时无名而无限,空而满,包括一切而一无所有,劝诱议论但是彻底地否认固定的意义。武曌政权的本质居留在它善变而有矛盾的性质中。
  [作者:罗汉,美国北佛罗里达大学博士、副教授]
  乾陵吟古
  黄光任
  鸵 鸟
  古人认为鸵鸟神秘怪异,作为一种祥鸟,它在陵园有警卫的作用。
  神鸟自怪异,凶猛非寻常。张口啖铜铁,舞爪攫牛羊。
  雕像余威在,陵园保吉祥。游人莫敲击,惊飞肆虐狂。
  仗 马
  唐王朝为了夸耀文治武功,用仗马及牵马人再现当年仪仗队显赫严整的场面。
  牵马侍者皆盛装,骏马雕鞍气轩昂。
  石工巧现当年事,皇宫仪仗列道旁。
  

乾陵文化研究(三)/樊英峰主编.--西安:三秦出版社,20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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