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关于统一战线问题的讨论提纲

中共延安市委统战部

　　(一九三六年四月二十五日)
　　Ⅰ．统一战线问题的提出
　　四五年来，日本帝国主义者，继续不断的残酷猛烈的并吞中国的领土，宰割中国的主权，屠杀中国的民众，到今天全国人民都清清楚楚的知道了它的野心是在于全中国的获得。在这一形势之下，全国人民都自自然然的要得出这样的结论：“抗日则生，不抗日则亡”。然而在全中国人民当中却发现了少数人面兽心，甘心为虎作伥的大小汉奸，尤其是卖国头子蒋介石等，更是毫不知耻的在替日本帝国主义者尽忠效劳来灭亡中国。它积年累月的倾其全国兵力与财力进行大规模“剿共”与追击最坚决英勇的抗日红军，镇压与屠杀全国各地的反日反汉奸群众。到今天，全国人民的大多数，都已从国民党的欺骗麻醉宣传里，看穿了蒋介石的出卖投降真面目，而且大家都明白了“抗日必须反蒋，反蒋才能抗日”。
　　在这全国民族危机的最大生死存亡关头，除了少数汉奸走狗尚在认贼作父外，其余各党各派各社会阶层的广大人民都已有了抗日反蒋的觉醒。抗日的民族革命阵线的群众基础，是大大的扩大了。
　　在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败后，许多动摇中立与同情于国民党反动派统治的小资产阶级群众，现在已被亡国奴命运的威胁，又重新站在革命方向来了。我们的党处在这样顺利条件下的今日，是应该必须的抓着这样顺利条件，集合全民族的力量，率领全民族的战士来展开抗日反蒋的神圣的民族革命战争。我们为了彻底完成这个伟大任务，争取最后民族解放的胜利，党在今天又特别而着重的提出统一战线的策略问题——广泛的上层与下层以及上下层的统一战线运用问题——这是有特殊重大的政治意义的。
　　Ⅱ．过去统一战线工作的检查
　　但在这全国人民一致要求抗日的酝酿与已经在各地不断爆发的抗日斗争中，全国最大多数的几千百万人民，还没有在我们党的直接组织与领导之下，他们还在各种各样的政治思想与政治派别的影响与操纵之下，他们的革命觉悟程度与抗日观点是极不相同，正待我们在共同目标之下，去集中与汇合它。
　　我党为了号召与团聚这些力量于共同目标之下，虽远在一九三三年已由苏维埃政府与革命军事委员会提出了统一战线的抗日停战协定三条件，及去年中央两次关于统一战线的机密指示信与八一抗日救国宣言。但关于这一统一战线的重要意义与执行方式，是始终未为同志彻底了解和正确运用。因此最近数年来我们在群众工作运动中所得到的教训和损失是太大了。
　　过去最大的错误是“左”的关门主义，使整个中国民族最广大的统一战线，只限于很狭隘的范围之内。使党脱离广大的群众，使先进的(即所谓赤色群众)群众脱离落后的群众。过去我们所了解所执行的统一战线，除了“清谈”与“空喊”之外，似乎只是党内的，或是党和先进群众的统一战线。
　　我们的同志往往“清高自赏”的不顾客观事实的孤立。自己自以为非满口的共产主义符咒，不足以表示我们自己共产主义者的面目和立场。在任何群众团体里，或群众会议里，都千篇一律的机械的把党的政治口号没有轻重的一齐提出来。以致吓跑了政治水准比较落后的群众，使广大群众脱离了党的领导。在过去，群众因了我们口号大高而把群众吓跑，或不接受我们的领导。我们不但不反诸自己脱离群众的错误，而反骂群众为落后。如果有同志以为提出的口号过高，则必骂同志为右倾。好像群众的落后是一种罪过，提出的口号越高，便越是好同志。以致原是跟着我们走的群众，反而反对我们，因此组织是日益削弱与坍台了。工作亦无法进行了。三年前在北平的一个抗日团体的代表大会里，一个同志被迫着在会场里提出庆祝红军占领漳州的议案，提案是通过了，可是那些黄色工会的代表是再也不来出席了。这就是我们“左”的关门主义的例子之一。
　　对于各派别的领袖和群众，我们向来是卑视、谩骂、排斥和恐惧的。在反日的群众团体的领导机关里，绝对不允许其他派别关系的群众来参加，—定要弄成清一色的红了，自己才放心了，自己才认为领导机关建立了。可是正是因为这样，这个团体也就只能作党的和赤色群众的公开的集合体吧了(罢了?)!
　　上层统一战线的提出与运用，还是后来才有的事。其初我们是总知(总之)很机械的用我们自己主观力量去死拼硬干，不知利用敌人内部的矛盾冲突来打击与削弱自己主要敌人的力量，开展与强大自己的工作。同时在当时，亦没有人敢于轻易提出上层统一战线的活动，否则“上层勾结”的帽子是没有人敢戴的。
　　对于群众的任何斗争，一开始即必须把党的基本政治口号“联系”上去，不知采取更多适当办法过渡于基本主张的策略——由小而大，由浅而深，由平凡而提高到更高阶段，由经济而转变到政治等过渡斗争的办法，同时更不顾及斗争前途与环境的演变，群众斗争情绪的高涨与低落，以及群众切身的经济的胜利条件的获得。而只是自己一味主观的为着政治意义与政治影响的扩大，必须不顾一切的将斗争扩大与延长下去，不知适可而止，准备与积聚更大力量的斗争。结果是政治斗争不但没有“转变”成功，反而使群众切身的要求也没有实现。斗争是失败了，群众亦随着离开我们而去了。
　　Ⅲ．新环境下统一战线的运用
　　王明同志对于统一战线问题的讲演，中央在一九三五年十月《为目前反日讨蒋的指示信》，十二月的《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对于这个问题，都曾给以详明的检查和具体的指示。在新的更有利于反日反蒋的环境中来正确与广泛的运用上下层统一战线，这在目前是党争取革命领导与开展民族革命战争的主要战斗任务与策略，而且我们必须为这个策略的彻底执行而斗争。
　　(1)一切为着抗日战争
　　统一战线的策略：“是在发动、团结与组织全中国全民族一切革命力量去反对当前主要的敌人——日本帝国主义与卖国贼头子蒋介石。不论什么人，什么派别，什么武装队伍，什么阶级，只要是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与卖国贼蒋介石的，都应联合起来开展神圣的民族革命战争，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走狗在中国的统治，取得中华民族的彻底解放，保持中国的独立与领土的完整。只有最广泛的反日民族统一战线(下层的与上层的)，才能战胜日本帝国主义与其走狗蒋介石”。
　　(2)统一战线的内容
　　第一，就是实际救亡行动的结合。实际的救亡行动，乃是守卫国土，宣传组织与武装全国人民，维护人民的爱国集会、结社、言论、出版、武装等的自由。镇压汉奸，与敌彻底不合作，进行武装抗日民族革命战争，收复失地，援助东北人民革命军和义勇军，推翻汉奸卖国贼的反动统治，建立真正抗日救国的国防政府与抗日联军。
　　第二，就是民主的结合。统一战线不但要拥护与争取人民的爱国集会、结社、言论、出版、武装等的自由，而且关于统一战线的建立，其中共同的政策行动和组织，也完全要以民主制度为基础。在这里参加统一战线的各党派、各团体，都有宣传自己政见和主张的自由。我们只有以民主集中制为基础，才能使人民广泛的在政治上和组织上，能够自下而上地，和自上而下地，形成铁一样真正统一的力量，统一的意志，和统一的行动来一致为民族革命战争效死。
　　第三，就是大众的联合。我们在统一战线中“不但要团结一切可能的、反日的基本力量，而且要团结一切可能的反日同盟者，是在使全国人民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枪出枪，有知识出知识，不使一个爱国的中国人不参加到反日的战线上去”。
　　(3)统一战线的进行方法
　　第一，在城市乡村中建立几个人的或千百人的抗日团体，以工人阶级与农民为主干，革命知识分子为最力的同盟者。
　　第二，与各种不同的个人，派别团体，阶级与武装队伍，结成具体的抗日的联盟与协定。
　　第三，对于落后的或和我们意见不同的群众，必须以说服来代替谩骂与指责，吸收到反日团体和党里来。
　　第四，深入各种群众团体当中甚至是敌人的营垒中去，夺取他们的群众，尤其到军队中去，夺取下级士兵和中下级军官。
　　第五，利用反动阶级间，以及帝国主义间矛盾，应使他们暂时处于不积极反对反日战线的地位，甚至于同情反日运动。这事实至少可以减少反日的障碍力，也就是增加了反日战线的力量。
　　第六，在统一战线的运动中，要注意到群众的程度，不要以过高的口号吓跑了群众。党的口号不是一成不变，应依据于群众的觉悟与了解程度，提出许多由浅入深，逐渐联系到我们基本主张的适当过渡办法。
　　第七，在统一战线的运用中，要注意群众的本身要求，必须满足他们的本身要求(如农村要求土地，工人、兵士、知识分子、贫民的改良待遇要求等)，才能使反日运动得到持久性，并使之获得最后的胜利。
　　第八，我们对于统一战线的运用，不是被动的消极的，等待他人来联合我们，而是我们应居于主动地位，应到处积极去设法找人谈判，为着自己主张之实现而斗争。
　　第九，我党在与其他党派或武装部队订立协定之后，我即必须一定忠实的遵守协定中的一切条件，同时在另一方面，我们必须绝对保持党的宣传与组织工作之独立与自由。
　　(4)统一战线的方式
　　第一，上层统一战线：譬如在国民党官员要人或高等华人名流学者的组织。这些组织本身没有群众，只是上层机关的架子，然而他们不满日本的侵略，愤怒蒋介石及南京政府卖国，受了爱国的义愤，愿为反日反蒋进行一切工作。我们必须与之设立联合，共同策谋帮助他们发挥其一切反日反蒋行动的作用和方法。
　　第二，下层统一战线：如在日本帝国主义的组织，或蒋贼及其他日本的忠实走狗们的军队，法西斯蓝衣社及其他反动的类似团体中，这些组织的上层分子，是彻底反革命的。但是他下层还有不少群众受欺骗和愚弄，其中有些觉悟的，也有些完全什么都不懂，在这里面，只能建立下层的统一战线。
　　第三，上下层统一战线同时并用：譬如各地群众自发的组织，如红枪会、大刀会、抗日会、学生团体、除奸团等，他们上层机关是由民主选举的，并且对于抗日讨蒋的斗争精神很高。又如一些国民党的将军们，他们一面不愿做日本走狗和亡国奴，一面又为士兵革命化所威胁，不能不另图生路，就抗日讨蒋(如过去十九路军与冯玉祥、孙殿英等)。再如国民党在朝在野的派别或政党，他们或因不满蒋之独裁，而共谋倒蒋。或因不满日本侵略，而愿参加工作。以上列举的组织中，我们与其建立下层的统一战线外，又可建立上层统一战线。在上层统一战线的基础上来开辟与扩展其下层的联合工作，同时又可在下层统一战线的基础上，来加强巩固上层的统一战线。
　　(5)统一战线中党的领导与应注意之点
　　第一，绝对反对党的包办，要大胆的采用民主的群众的工作路线，吸引各种派别有群众的领袖，和有才干的群众到领导机关里面来，帮助他们发展反日反蒋的天才和能力。
　　第二，一切关于统一战线的群众组织和活动方式，是必须经过群众路线，采取公开的组织方式与活动方式，联合与利用一切有社会资望的学者名流出面撑持，尽量争取抗日组织的公开的合法的存在。
　　第三，善于根据各地的不同情形，提出不同的斗争任务和纲领，这些斗争纲领和任务，必须在群众的大会上讨论通过。
　　第四，公开工作和秘密工作，必须经过党团个别同志而发生密切的联系。但这种联系，又必须使公开工作与秘密工作严格的划分开。严密党的组织与提高同志在群众中之独立工作能力。
　　第五，根据事实在群众面前解释党的反日反蒋主张、策略的正确，及其在实际工作中的成绩，对于其他派别的错误，给以友谊的批评，并指出其前途的危险，以教育群众，对于动摇中途退出或变节者，给以无情的揭发和打击。
　　第六，要大胆的提拔群众当中的积极的能干的分子为干部，接近他们，教育他们，造成大批的干部。
　　第七，要保证党的领导的健全和正确，必须彻底的肃清脱离群众的“左”倾关门主义和退缩妥协的右倾机会主义。
　　第八，要保证党在群众中的领导和反日反蒋的最后胜利，必须大胆的在群众中尤其是工农小资产阶级中扩大党的组织，建立党的越础。
　　(6)党和政府为进行统一战线而作的具体提议和政策的改变
　　第一，“为了使民族统一战线得到更广大与强有力的基础，苏维埃工农共和国及其中央政府宣告：把自己改变为苏维埃人民共和国。”
　　第二，“苏维埃人民共和国及其红军向全国愿意参加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卖国贼事业的个人、团体、政治派别与武装部队提议，共同组织国防政府与抗日联军，不问何种武装部队，苏维埃及红军愿意与他们订立抗日讨卖国贼的协定”，同时宣布了国防政府行政十大纲领。
　　第三，苏维埃人民共和国宣告：“愿意把广大的小资产阶级群众团结到自己的周围。一
　　Ⅳ．肃清党内关门主义与粉碎党外一切对于统一战线的误解与曲解是实现统一战线的先决条件
　　革命与战争的紧迫，特别是民族革命战争的紧迫，已经使得统治阶级内部分崩离析。广大中国人民，已经卷入了革命怒潮，广泛有利于我们完成统一战线的有利条件，正在等着我们去完成与开展它。发动反关门主义的斗争，已经成为我们教育同志，如何领会过去关门主义所给予党的工作巨大损害，如何来理解与灵活运用统一战线在实际工作中去的重要任务。我们在开展反对关门主义斗争中，必须注意以下数点：
　　第一，必须坚决反对在实际工作中，不相信自己力量，不相信群众力量，不深入群众，害怕群众，尤其害怕与反革命分子接触。而自己只是束缚在狭小范围或孤立群众外面清谈空喊，背诵共产主义教条的愚蠢错误。
　　第二，必须更进一步的指示这种“左”的关门主义的来源，是由于对于目前政治形势的不了解，由于不会把党的基本口号纲领与目前的行动、口号、纲领在实际工作中配合与联系起来。由于把马克思列宁与史他林主义教条化，不会活泼应用到中国特殊环境中。
　　第三，在反对“左”的关门主义斗争中，同时亦不要丝毫放松了反对抑压群众切身利益的斗争，放弃党的主张，而与①
　　第四，在反对“左”的关门主义与左倾机会主义斗争中，其斗争的方式，必须采取教育的解释与说服方式。具体指出错误的来源与表现的事实，以及今后改正的途径与方法，要他们自己感到工作兴趣而自加警惕，反对随便斥责与任加制裁。
　　①原文如此。
　　

延安时期统一战线史料选编/中共延安市委统战部组编，—北京：华文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