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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出土的四方北朝韦氏墓志考释

作者:周伟洲



  魏晋至隋唐,聚居于长安南的韦氏、杜氏家族是著名的望族。元代胡三省注《资治通鉴》唐韦后被诛后,说“唐京城南,韦、杜二族居之,谓之韦曲、杜曲。语云:城南韦、杜,去天尺五”①。唐柳芳论各地婚姻观念之异同时也说:“关中亦号郡姓,韦、裴、柳、薛、杨、杜首之。”②从现存的史籍看,长安的韦氏家族确是枝叶繁茂,高门炬赫,出将入相,人才辈出。魏晋时,韦氏是“海内冠冕”,到隋唐则为“望族”③。自二十世纪以来,在西安附近,特别是长安县韦曲北原上,先后出土数十方韦氏家族成员墓志,其中有的已整理发表,或有专门研究的论文。④一九九八年十月,在韦氏家族旧茔之一,今长安县(韦曲)北原上又发掘了两座北朝韦氏族人合葬墓,韦彧夫妇及其子韦彪夫妇,出土四方墓志及陶俑等文物。⑤现就墓志有关韦氏世系及其他问题作一探索。
  一 关于韦彧父子世系
  此次发掘共出土四方墓志,《韦彧墓志》、《柳敬怜墓志》、《韦彪墓志》、《柳遗兰墓志》。
  韦彧墓志石质,方形,长77.5、宽62.5、厚13.50厘米,文三十五行,满行四十四字,楷书带有隶书风格。柳敬怜为韦彧妻,其墓志亦石质,长43.5、宽45.6、厚11厘米,文二十三行,满行二十三字,字体与韦彧墓志相同。韦彧长子韦彪墓志石质,长54、宽52.5,厚12厘米,志文三十一行,满行三十一字,魏碑体。彪妻柳遗兰墓志石质,长39、宽39,厚10厘米,志文十四行,满行十四字,带隶书意之楷书。以上四方墓志录文,见文后附录二。
  韦彧及其长子彪,《魏书》卷四五及《北史》卷二六的《韦阆传》皆附有传。与其他出土韦氏墓志相似的是,彧、彪两志开首均追叙韦氏之先世,“词采虽异,而事实则一”⑥。如参以《新唐书》卷七四上《宰相世系表四上》及唐林宝撰《元和姓纂》卷二韦氏世系,则对彧、彪墓志所记之先世可一目了然。《韦彧墓志》云:“肇基颛顼,命氏豕韦,翼商周为世禄,历汉魏而朱轩”;《韦彪墓志》也记:“帝颛顼之苗裔,陆终之胄,大彭之胤”。即指韦氏祖先源于颛顼孙大彭,时为夏诸侯。“少康之世,封其别孙元哲于豕韦,其地滑州韦城是也”⑦。韦姓似源于“豕韦”,以国为氏。“周赧王时,始失国,徙居彭城。”“韦伯遐二十四世孙孟,为汉楚王傅,去位,徙居鲁国邹县。(韦)孟四世孙(韦)贤,汉丞相、扶阳节侯,又徙京兆杜陵。生玄成,丞相。”⑧韦氏居京兆长安杜陵,则始于韦贤,此后长安杜陵为韦氏之籍贯。韦贤,《汉书》卷七三有传。韦贤及子韦玄成均曾为汉丞相。如《韦彧墓志》所说:“大丞相、扶阳节侯贤,小丞相、恭侯玄成,即公十六世祖也。”《韦彧墓志》亦云:“十八世祖汉丞相贤,……故少子玄成”,“显显双珠,昂昂千里”。
  《新唐书》卷七四《宰相世系表四》韦氏条又记:韦玄成,“生宽。宽生育。育生浚,后汉尚书令。生豹,梓橦太守。生著,东海相。孙胄,魏詹事、安城侯。三子:潜、穆、愔。潜号‘西眷’,穆号‘东眷”’。而魏晋南北朝、隋唐韦氏家族即大部出于潜、穆、愔三支。《韦彧墓志》在叙述十六世祖韦玄成之后,并未记其他祖先而直接叙述到“七世祖晋太常卿、上禄贞侯,讳敦;六世祖北平太守、关内靖侯,讳广;高祖清河府君,讳堪;曾祖姚秦郎中,讳宣”。如按《魏书》卷四五《韦阆传》记,韦彧父韦珍为韦阆之“族弟”推算,韦彧一支似非出于上述潜、穆、愔各支中的任何一支。但从韦阆四世祖韦穆曾孙韦楷,曾任晋长乐、清河二郡守来看,与韦阆同辈的韦珍之六世祖韦敦,五世祖韦广均任职于晋(见《韦彧墓志》),似为同时代之人,那么韦彧一支或也出于“东眷”韦穆一支。
  韦彧父韦珍,在上引《魏书》、《北史》的《韦阆传》中附有传,内记韦尚(韦珍之父),“字文叔,乐安王良安西府从事中郎。卒,赐安远将军、雍州刺史”。《韦彧墓志》记其祖韦尚,“魏雍州刺史、杜县简侯……追体潜龙,利见大人,会太祖武皇帝(拓跋珪——引者)添玉凤池,衣锦乡国”。《韦彪墓志》亦记:“曾祖尚,雍州刺史、杜县侯。深体危乱,悟于有道,雌伏苻姚,雄翻后魏。”即是说,韦尚曾在前、后秦任职,后追随太祖拓跋珪,仕后魏,任雍州刺史,封杜(简)侯。韦珍,《魏书》、《北史》的《韦阆传》中记述颇详。《韦彧墓志》有关韦珍,云:“考(指韦珍——引者)郑、荆、青三州使君、霸城懿侯……拥旄三长,芳誉结路,駈族万里,童稚湌食,声溢魏齐,功书两史,固以蔚彼北林,隆兹积石矣。”《韦阆传》中记,韦珍先后任郢州、荆州刺史,“永平元年卒,时年七十四。赠本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懿”。永平元年为508年。两者基本相符,不赘述。据珍传,珍有三子,缵、彧、朏,彧为其第二子;彧有子彪及融。但《韦彧墓志》记韦彧有七子,彪、晔、融、熙、奂、皞、龠。
  在魏晋南北朝时,韦氏族人在正史中正式被立传和最有声望的有两支,即韦阆和韦孝宽(《周书》卷三三、《北史》卷六四)。韦珍为韦阆族弟,而韦孝宽是阆弟韦真嘉(“嘉”,《韦孝宽墓志》作“熹”)孙,与韦彪同辈。阆子孙为唐代韦氏九房之一的“东眷”,后又派生出“阆公房”和“彭城公房”。而韦孝宽祖真嘉(熹)长子旭有二子,旭、祉。旭二子,夐、叔裕(即孝宽),前者后来派生出“逍遥公房”,后者衍出“郧公房”⑨。而韦珍及其子韦彧一支,到隋唐时已湮没无闻,不在韦氏九房之内。
  下列韦彧一支世系见文后附录一。
  二 韦彧父子事迹考索
  以《魏书》、《北史》的《韦阆传》附韦彧传与出土的韦彧父子墓志对照可发现,墓志对韦彧父子事迹多有补正。按《韦彧墓志》未镌刻撰文及书者,通篇均为对韦彧歌功颂德之华辞,具体事迹反不如附传所记具体和翔实;墓志记其所历任官职时间、原因较详。《魏书》附传记:“缵弟彧,字遵庆,亦有学识。解褐奉朝请,迁太尉骑兵参军。出为雍州治中,转别驾。入为司徒椽,寻转散骑侍郎。稍迁平远将军、东豫州刺史。”墓志则云,在太和十九年(495年),孝文帝迁都洛阳(墓志文:“定鼎嵩、缠”),见韦彧有才辩,“顾谓仆射李思冲曰:‘(韦彧)才明如响,可除奉朝请,令优游道素,以成高器”。此为韦彧入仕之始,时年二十。“奉朝请”为冗散官,有俸无职,时为第六品下。“仆射李思冲”,应即李冲,字思顺,时任左仆射。⑩接着,墓志云:“广阳王嘉奏(韦彧)为骑兵”,而传文曰:“迁太尉骑兵参军”。广阳王嘉,《魏书》卷一八、《北史》卷一六有传;太尉为三公,开府设有参军,此职一般为从六品上至从八品,为武职。因此之故,如墓志所说,韦彧因“事非所好,辞官去禄,归养温情,……”至“任城王为雍州,……屈为治中,……命为别驾,督京兆郡,行州府事”。任城王澄为雍州刺史在世宗初(约在500~502年);治中,为州佐吏,正五品至正七品不等,多转别驾。韦彧后亦转别驾(正五品至正七品不等),亦为州佐吏,无事不统,故墓志云韦彧“行州府事”。永平元年(508年),因父疾韦彧去职。后韦彧“拜司空中郎(司空下属僚,以蓄备之人才——引者),俄司徒中郎领椽(即传所言‘司徒椽’,司徒属吏——引者),又为大将军中郎(大将军属吏,传文阙载——引者)。秋,拜散骑侍郎(从三品——引者)……熙平元年(516年——引者)……兼太常卿(传阙载——引者)。司徒、广平王召届咨议,……寻假节,督东豫州诸军事、平远将军、东豫州刺史”。墓志所记与传文相合。此为韦彧独当一面的任职,东豫州(治今河南息县)与南朝梁边境相邻,系较小之偏州。在任内,韦彧颇有政绩,传与墓志所记可相互补证。
  《韦彧墓志》又记:“正光五年十月,诏大将军长史,又除散骑常侍、征虏将军……孝昌元年,诏公本官持节、都督征豳军事、兼七兵尚书、西道行台。”正光五年为524年。长史,为大将军、京兆王继开府之主要属吏;征虏将军为从三品;持节、都督征豳(今陕西彬县)军事,兼七兵尚书(即传所言之“尚书”,领七曹,三品);西道行台,系主持临时执行尚书省职权之派出机构,此时成为执掌当地军政事务的最高长官。孝昌元年(525年)前后,幽州一带为响应六镇起义的高平(今宁夏固原)人胡琛所攻掠,故设行台,以彧任之。韦彧传在此后说:韦彧“以功封阴盘县开国男,邑二百户”;墓志却记:“太和高祖大驾廓清樊、邓,公有力焉。封开国男,食邑二百户。”后者明显记载韦彧受封开国男是在太和十九年至二十年(495~496年)魏攻取南朝樊(今湖北襄阳)、邓(今河南邓县)之时,但漏记“阴盘县”三字(韦彧夫人及子韦彪墓志中则记为“阴盘县开国男”)。
  就在孝昌元年秋,韦彧疾,其子奉还其长安居所。“春秋五十一,孝昌元年八月廿六日薨于长安城永贵里第……赠使持节、都督诸军事、抚军将军、雍州刺史……太常博士朱惠兴议:……谨依谥法:博闻多见曰文,有功安民曰烈。”即谥号为“文烈公”。韦彧传云,韦彧“孝昌元年秋,卒于长安。赠抚军将军、雍州刺史,谥曰文”。当以墓志为确。韦彧传文后仅附记子韦彪、韦融兄弟,而墓志后附韦彧夫人柳氏(讳敬怜)及七子名及官职。
  韦彪,韦彧之长子,其传文附彧传后,仅二十余字。“子彪,袭。历本州治中,转别驾。孝庄末,蓝田太守。没于关西”(《北史》卷二六作“因仕关西”)。因《魏书》撰者魏收为北齐人,书成于北齐天保五年(554年),故书中彪以后事记载不详,且有误。墓志载韦彧殁于武成二年(560年)。现据《韦彪墓志》,知其“起家为本州主簿,……仍除蓝田郡守”,后“袭爵阴盘县开国男”,“除征南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南道行台右垂,领太傅长史”。此即《北史》所云之“因仕关西”。时北魏政权瓦解,韦彪“忧国忘家,志匡靖难,乃星言奔赴,奉卫途中。鱼水相见,君臣体合,烈封河山,用酬丹赤,赏频阳县开国侯,食邑八百户”。即是说,在北魏永熙三年(434年),当孝武帝从洛阳奔长安投靠宇文泰,彪跟随入关,故有此封。频阳县(今陕西耀县东)开国侯,第二品。北周建立后,彪又“除车骑将军(正八命——引者)、廷尉卿”,主刑狱,有功,又“除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九命——引者)”,位极一品大员。“春秋五十有九,以武成二年(560年——引者)薨于家。”其夫人河东柳氏(遗兰),另有墓志,仅有一女辉亲,“继后之子,字子衡”。
  三 韦彧父子葬地、婚姻及其他
  《韦彧墓志》开首记:“君讳彧,字遵庆,京兆杜人也,今分山北县洪固乡畴贵里”;又云:“葬于旧兆杜陵。”《柳敬怜墓志》记柳氏与夫“合葬杜陵旧兆洪固乡畴贵里”。《韦彪墓志》云“窆于先君茔城”。按北魏时,沿十六国姚秦分长安县置山北县(治今长安南),(11)此时原长安所属之洪固乡改属山北县。因此,所谓韦氏旧兆洪固乡畴贵里,应在今长安县(韦曲)北原上。
  又从出土的多方韦氏族人墓志可知,魏晋南北朝至隋唐时,韦氏族人归葬的先茔,主要集中在今长安县(韦曲)附近,从西北边的今岔道口村(唐人称义阳乡高阳原)北,经今南里王村,一直东到今高望堆(古称少陵原),北至今北原(古称洪固原,或毕原)等,均有韦氏族人墓地。如《韦孝宽墓志》记孝宽葬于“万年之寿贵里”,“寿”应为“畴”,“寿贵里”应即畴贵里。而其墓在今长安县韦曲镇北原上。(12)孝宽弟《宇文子迁墓志》云子迁葬于“城南旧莹”,即少陵原。(13)唐《韦倍墓志》记其葬于“雍州明堂县洪固乡之毕原”(14)。唐《韦豫墓志》记其“归厝毕原”(15);唐《韦最墓志》记其“葬于毕原大茔之东南”(韦最,韦孝宽玄孙);(16)唐《韦晃墓志》载其葬“于京兆毕原”(17)。唐韦后一族的韦洞、韦顼的墓志云,其葬于城南毕原之北,即今长安县东北二公里之南里王村,此地即韦后一支所谓的“荣先茔”(18)。此外,唐《韦几墓志》云其葬于“洪固原大茔”(19)。《韦文度墓志》云其葬于“万年县洪固乡韦曲胃贵里先夫人茔之西”(20);《韦冰墓志》云其归葬于“洪固乡胄贵里先茔”。(21)《韦綝墓志》载其“葬于明堂县凤栖原”(22),此原系少陵原向西北延伸的部分。《韦梃墓志》云其“归葬于京兆长安县义阳乡高阳之原先茔”(23),此地即今长安西北岔道口、长里村一带。
  韦氏族人墓葬除上述地区,还有第二个集中的地区,在今长安东白鹿原上。如唐《韦孟明墓志》及其妻《元氏墓志》,均记韦孟明夫妇葬于“万年县白鹿原迩先茔”(24)。韦氏族人还有第三个墓地,在今西安东灞桥东北原上,此地古称“铜人原”。如唐《韦仁约墓志》、《韦承庆墓志》均云其葬于“铜人原旧茔”(25)。
  又从韦彧父子及其妻子们的四方墓志中,知韦氏父子各自的妻子均为河东柳氏。与京兆韦氏一样,河东柳氏也是魏晋至隋唐的高门大族。唐代著名的文学家柳宗元即出于河东柳氏。墓志记述了两位柳氏祖、父的姓名和官职,官位不高,但都是名门望族。其次,彧妻墓志还记其三女的婚配情况,长女伯英适陇西辛□,二女仲英适清河崔彦道,三女季英适河东柳皓;彧长子彪唯一的女儿辉亲适巨鹿魏景昌。(26)陇西辛氏、清河崔氏、河东柳氏、巨鹿魏氏,皆系当时高门大姓。由此,亦可见魏晋南北朝隋唐时各高门大族相互联姻的社会风气。
  最后,还值得一书的是,《韦彪墓志》中一再提到,“夫人河东柳氏,自相伉俪,止诞一女,如何彼仓无知,终令此君无儿”;又说:“乡称孝悌,国号忠臣。竟无男息,有女一人。号咷佝独,理极难陈。宗族痛恨,知故酸辛。”人们对没有生育男孩竟然有如此之痛,并写入墓志之内,实特出意料之外。在韦彧七子中,官爵最高者为彪,且袭彧爵,其无子息,自然对其一支以后的发展有所影响。唐代韦氏九房中,无韦彧一支痕迹,想来是否多少也与此有关。
  附录一 韦彧一支世系表
  附录二
  1.《韦彧墓志》
  故使持节、散骑常侍、太常卿、尚书、都督雍州诸军事、抚军将军,豫、雍二州刺史、文烈公韦使君墓志铭
  君讳彧,字遵庆,京兆杜人也,今分山北县洪固乡畴贵里。肇基颛顼,命氏豕韦,冀商周为世禄,历汉魏而朱轩。大丞相、扶阳节侯贤,小丞相、恭候玄成,即公十六世祖也。七世祖晋太常卿、上禄贞侯,讳敦;六世祖北平太守、关内靖侯,讳广;高祖清河府君,讳谌;曾祖姚秦郎中,讳宣;并缀响儒林,德音清美。祖魏雍州刺史、杜县简侯,讳尚,追体潜龙,利见大人,会太祖武皇帝,添玉凤池,衣锦乡国。考郢、荆、青三州使君、霸城懿侯,讳珍,字灵智,拥旄三长,芳誉结路,駈旌万里,童稚湌良,声溢魏齐,功书两史,固以蔚彼北林,隆兹积石矣。公禀气玄黄,天姿凝秀,神豁三才,情和六物,岐疑之辰,合黄中以达性;纨绮之岁,舒清襟于文思。孝敬仁恭,超颜闵之称;温情礼顺,颉颃孔乡之美。言穷五籍,文综百氏,经眸无再,一贯高赏。陶衍洪□,儒林慕其芳尘;疋翰清章,衣冠咏而在口。谈天餝凤,绝比遐踪,雕龙金马,于此沦迹。*(左辶右冢)德蔚彼千刃,清柃浩如万项,兹焉籍甚,望古无双。七龄之日,发剬洪藻,乐道丘林,不答州郡之命。会高祖孝文皇帝定鼎嵩缠,亲简人门,太和十九年钦公高辩,顾谓仆射李思冲曰:才明如响,可除奉朝请,令优游道素,以成高器。广阳王嘉奏为骑兵。事非所好,辞官去禄,归养温清,制赋述志,忘食终朝,追经达曙,瞻风慕道,千里结辙,负书钻术,如鳞之茎(?)。任城王为雍州,以地锦西周,天乡一隽,屈为治中。公清风翥物,脂政唯美,天使巡方,命为别驾,督京兆郡,行州府事。画锦敷政,四慎之风,飞光万里,三奇之惠,独美今章。暨关陇扬尘,北地势连原火,届公督郡百性,昭明如见父母。曾未浃辰,还用清谧。信哉,公之德义,利于甲兵矣。自乡端八载,旧盖不易,乘车仍返,唯储书数,以自误世。永平元年,翁疾,孝侍忧毁,兴居*倦,凤树不追,委旷告分,痛毁刑魂,位消化骨,去粒绝盐,几于灭性。拜司空中郎,俄司徒中郎领椽,又为大将军中郎。秋,拜散骑侍郎,优册雅言,谟明盛辰,其章符檄之文蔚,万古以葳蕤,军国诏语之翰□,干祀而昭晰。熙平元年,宗官旷德,从神载□,兼太常卿。司徒、广平王召届咨议,风蔚槐庭,道光云水。寻假节、督东豫州诸军事、平远将军、东豫州刺史,导民以德,齐民以礼,贾楚不用,囹圄长虚,蔚者春云,工同秋露。雨政乏袴之谣,非独西京,惠君神父之咏,复刊东国。建太学,置崇文堂,立孔圣庙,生徒负养,慕义如云,俎豆之容,道齐一变。政事之暇,亲为执经,高义既清,徽言载绪,伪民奔德,乐兹化道。夫妻负戴,开术填噎,讴歌行颂,于今盈耳。朝廷以声名为天下最,频降优旨,赐骍骝上驷,綵缣百疋。及代当还,编户饮泪,卧辙思仁,越境未止。正光五年十月,诏大将军长史,又除散骑常侍、征虏将军,缉如纶之旨,综帏幄之谋,出内既谐,军国斯美,词诰系多出公焉。孝昌元年,诏公本官持节、都督征豳军事,兼七兵尚书、西道行台。太和高祖大驾廓清樊、邓,公有力焉。封开国男,食邑二百户。节盖州馆,寝疾天渐,子晔及融侍还私第,奉足以涖,顾谓曰:启予手启予足。尝药祷神,曾无感辙,树风不静,亘粒何申,号天叩地,烦冤幅抑。春秋五十一,孝昌元年八月廿六日薨于长安城永贵里第。天子伤恸,朋僚涕塞,泪满行目,人思致百。赠使持节、都督诸军事、抚军将军、雍州刺史。丧礼所备,悉皆公给。长子彪与吏民谨上行状。太常博士朱惠兴议:公慧性冲远,才业清敏,幼敦诗书,长翫百氏。昔衣锦乡,寮庶缉穆,注毗二台,义光槐庭。入司璅闱,谟明帝道,出藩东南,流声二国。道德齐礼,伪服归仁,廉素之风既着,纳言之亮惟美。谨依谥法:博闻多见曰文,有功安民曰烈。太常卿、尚书仆射元慎奏可,礼也。二年岁次丙午十二月乙末朔十日丙午,谒者萧轨持节奉册,即柩祭以太牢,护雍州法驾诣墓,葬于旧兆杜陵。公义同削草,事等温树,今仿佛遗尘,无申万一。其辞曰:
  明明圣后,赫赫我公。含和二气,体道神聪。黄中万项,至德文踪。清风素轨,寔日时综。好爵日臻,轩旗结辙。半天坠照,云霞昼灭。天和同悲,九域酸咽。
  第二子晔,其年十二月四日立,即在使君玄宫之右掖。
  夫人河东柳氏,讳敬怜,生七子。父讳文明,州主簿别驾;祖讳师子,州主簿州都膺扬将军、襄阳太守、西陵男。长子彪,字道亮,州主簿治中。第二子晔,字道夏,本郡功曹、州抚军府记室参军、州别驾。第三子融,字道昶。第四子熙,字道昇。第五子奂,字道泰。第六子皞,字道飏。第七子龠,字道谐。
  2.《柳氏(敬怜)墓志》
  故使持节抚军将军,豫、雍二州刺史、阴槃县开国文烈公韦彧妻澄城郡君柳墓铭
  君讳敬怜,河东南解人也。祖讳师子,鹰扬将军、襄阳男,父讳文明,州主簿。玄流夐古,大宝今□,情鉴资爱,难与为倚。心同清敬,非远如近,肃邑礼尽,锵锵之吉。不洁锜宫,惄焉之丽,言容琬琰,适中垂则。楚韵珪璋,飚飚珠翰,负壁衣而临玉炫,葛□之要,珠不无光有回心。孝第义然,乃为思姑,□事芳熏,且藏青频,夕雕白云之淼濞,含大山之江川。及水积桐源,淮海连淖,尔政不入,熹愠无形,内工宣理,嘉帏清婉,垂琮璀灿,绿扆绸缪,织任组钏,习而能骇。齐护云墀,会同归阙,训出乾坤,母仪范辰。方悬光于玉帛,齐簪蝉于万国,大统十五年己已冬十一月十九日癸酉,春秋七十三薨。庚午岁春正月,封澄城郡君。二月四日甲申,合葬杜陵旧兆洪固乡畴贵里。
  长子车骑将军、廷尉卿、阴槃县开国男、频阳县开国侯彪,字道亮
  第二子郡功曹、扶军府记室参军、兼别驾晔,字道夏
  第三子安西将军、通直散骑常侍、长安伯融,字道昶
  第四子持节车骑将军,晋、雍二州刺史、元寿县开国男熙,字道昇
  第五子持节征西将军帅都督、山北县开国男奂,字道泰
  第六子本州主簿、冠军将军、中散大夫皞,字道飏
  第七子大丞相府参军都督龠,字道谐
  长女伯英,适陇西辛□,州主簿别驾、北地太守、秦州刺史
  第二女仲英,适清河崔彦道,大鸿胪卿、行淅州刺史
  第三女季英,适河东柳皓,镇远将军、相府参军
  3.《韦彪墓志》
  君讳彪,字道亮,京兆杜人也。帝颛顼之苗裔,陆终之胄,大彭之胤。十八世祖汉丞相贤,积德好学,博通经史,赢金非宝,坟索为珍。故少子玄成,复以明经作相焉。传芳累叶,芳馥万载,显显双珠,昂昂千里,缉熙魏晋,世多哲人。曾祖尚,雍州刺史、杜县侯。深体危乱,悟于有道,雌伏苻姚,雄翻后魏。祖珍,荆、郢、青三州刺史、霸城侯。志揆贞远,英风高迈,频履大蕃,著绩朝野。父彧,豫、雍二州刺史、阴盘县开国男。褰帷作牧,民咏来晚;威恩并设,宽猛兼垒;宦通清显,有魏名臣。君禀训过庭,闻诗学礼,多称令望,时号无双。然争日之奇,比月之喻,智思天然,莫测渊奥。孝同曾闵,友过臣尉,乡党归德,朝廷嗟称。琢磨内润,善誉外扬,既为孝子,复作忠臣。起家为本州主簿,始阶尺木,使剖大□,仍除蓝田郡守,当郡都督,持节带防。扇以春风,沐之夏雨,四民乐业,五稡兴咏,折薪既荷,基堂乃构。袭爵阴盘县开国男。位膺当壁,才任国栋,帝度良臣,金君修寄,中诏裒奖,委之阃外,除征南将军、银青光禄大夫、东南道行台右丞,领太傅长史,副贰论道,輨辖戎省。属魏政陵迟,禄去王室,拥宠擅命,窥觇神器,遂使銮舆西幸,宗厝禾垂。君忧国忘家,志匡靖难,乃星言奔赴,奉卫途中。鱼水相见,君臣体合,烈封河山,用酬丹赤,赏频阳县开国侯,食邑八百户。值大周龙潜,扫清寰寓,君上攀云冀,下厕一毛,每从征战,义勇俱发。庆位乃班,戎章转峻,除车骑将军、廷尉卿。疑狱从宽,议无回僻,季高秉法,文惠之能,用今况古,何以加焉!禄以德崇,位异鼎铉,既列九棘,微笑树三槐,除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既蹠台阶,方申远大,而昊天不吊,奄从化往,春秋五十有九,以武成二年薨于家。天子嗟悼,僚友恸泣。夫人河东柳氏,自相伉俪,止诞一女,如何彼仓无知,终令此君无儿。虽*(左氵右贠)犹子承继,呜呼痛矣!粤以建德五年十有一月九日窆于先君莹城。君平常志度,与物无竞,情放虚舟,淡而寡欲。匆游许郭,交必田苏,容止有观,进退有度,言为世则,行为人范。至于良辰丽景,素晖朗夜,方丈盈前,琳琅满席。若叔度之陂,浥而难竭;仲举之骥,骏逸方远。如何永理玉树,厚夜长眠,铭之金石,一以凭不朽。其词曰:
  厥初黑帝,建号高阳。蚬感女枢,诞载幽房。克伐共工,天下以康。才子八人,德至万方。仰推胤绪,或叡或圣。豢龙居朝,大伯商政。世作丞相,在汉之威。汉珠显魏,熙明照莹。乡称孝悌,国号忠臣。竟无男息,有女一人。号咷佝独,理极难陈。宗族痛恨,知故酸辛。滔滔洪海,三为桑田。垒垒五岳,再作尘烟。龟鹤千岁,人期百年。陵移谷从,金石聊镌。
  大周建德五年,岁在涒滩,月次黄钟,其朔丙子,其日甲申,奉迁铭记。夫人河东柳氏,父元章,正平太守。息女晖亲,华阳郡君,适钜鹿魏昌,任周持节、开府仪同三司、大将军,巴、和、卢三州刺史,卢乡县开国侯。继后之子,字子衡。
  4.《柳氏(遗兰)墓志》
  车骑大将军、廷尉卿、仪同三司、频阳县开国侯京兆韦彪妻河东郡南解县柳遗兰之墓志铭曰:
  开山原隐,皇夹将为,风烟如阔,万柞庆尘何□。飞止游之苍梧,岂会分古为今,合骨不远也。云霞卷舒,蔡灭空然,非欲人之闻见。何求贯见,合于礼哉!搔骨痛之,不知痊非栖神含房也。寻天只尺,动容虔力,何事流仁,凑侧无为也。无乃彪志焉,二年二月廿日甲申。妻父璨,(字)元璋,雍州长史,行州事、相州中山王长史、行州事、征虏将军、正平太守、安阳伯。息女辉亲,年卅八,适魏氏,使持节大将军、仪同三司、大都督、卢乡县开国侯魏景昌。
  (与贾麦明、穆小军合作,原载《文博》2000年第2期)
  ① 《资治通鉴》卷二〇九,唐景云元年六月条注。
  ② 《新唐书》卷一九九《儒学柳芳传》。
  ③ 见《韦泰真墓志》,载《全唐文补遗》第五辑,三秦出版社1998年版,第198页。
  ④ 如由吴钢主编的《全唐文补遗》第一至五辑,三秦出版社出版;戴应新《韦孝宽墓志》,载《文博》1991年第5期;戴应新《三方唐墓志札记》,载台湾《故宫学术季刊》第11卷,第4期(1994年);陈安利《西安新出土两方唐志考释》,载《碑林集刊》(一),西北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贠安志《陕西长安县南里王村与咸阳飞机场出土大量隋唐珍贵文物》,载《考古与文物》1993年第6期;宋英《唐韦愔墓志考述》,载《考古与文物》1996年第3期。
  ⑤ 出土文物及墓葬情况,将另文以简报形式发表。
  ⑥ 参见戴应新《三方唐墓志札记》。
  ⑦ 见《新唐书》卷七四《宰相世系表》韦氏。
  ⑧ 同上。
  ⑨ 《新唐书》卷七四《宰相世系表》韦氏;上引戴应新《韦孝宽墓志》。又《魏书》卷四五《韦阆传》附阆兄子真喜,“迁中书侍郎、冯翊太守”,有子祉。此应韦孝宽祖真熹(嘉),祉为其叔。《魏书》撰者魏收,漏记韦孝宽父韦旭事。
  ⑩ 见《魏书》卷五三《李冲传》。
  (11) 据王仲荦《北周地理志》卷一关中云:“长安志:姚兴所置山北县,天和三年(568年)省。按《隋书·地理志》谓西魏置山北县,误。县实置于姚兴”(第6页)。韦彧墓志记北魏时有山北县,亦可证。
  (12) 见上引戴应新《韦孝宽墓志》一文。
  (13) 见上引戴应新《三方唐墓志札记》。
  (14) 见上引宋英《唐韦愔墓志考述》,内亦释“明堂县”,此不赘述。
  (15) 见《全唐文补遗》第5辑,三秦出版社1998年版,第398页。
  (16) 《全唐文补遗》第3辑,三秦出版社1996年版,第64页。
  (17) 《全唐文补遗》第5辑,第334页。
  (18) 见上引贠安志《陕西长安县南里王村与咸阳飞机场出土大量隋唐珍贵文物》。
  (19) 《全唐文补遗》第3辑,第338页。
  (20) 同上书,第218页。
  (21) 同上书,第189页。
  (22) 同上书,第27页。
  (23) 同上书,第189页。
  (24) 同上书,第151、141页。
  (25) 《全唐文补遗》第2辑,三秦出版社1995年版,第7页;同书第3辑,第39页。又以上韦氏三处墓地,上引宋英《唐韦愔墓志考述》一文曾提及,但未引证,此处略加引论。
  (26) 见彪妻《柳遗兰墓志》,但《韦彪墓志》“魏景昌”作“魏昌”。

汉唐气象:长安遗珍与汉唐文明/周伟洲著.-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3;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