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造纸

科学技术全文图书 科学技术参考书目

造纸活动与当地人居环境

作者:薛峰




  《威尼斯宪章》中也曾提到:“保护一座文物建筑,意味着要适当地保护一个环境”,并且“一座文物建筑不可以从它所见证的历史和它所产生的环境中分离出来”。这也可以应用到非物质文化的保护中来,因为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它的无形性决定了它需要更多的有形要素来体现它的存在过程中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等。
  北张村是一个延续近2000年的造纸村,虽然已今非昔比,造纸者已屈指可数,但其成熟精湛的造纸工艺仍延续到了今天。这里能成为造纸工艺流传、发展的地方,与其自然地理条件是分不开的,其中孕育出的独有的“纸文化”也通过造纸工艺的传承一直保存下来,成为造纸工艺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中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这些纸文化延续与发展和其内涵的解读与发掘都离不开孕育它的土壤及其周边环境。从居住建筑到自然环境,从生活习俗到乡土风情,整个大环境体系都会对造纸活动产生直接或者间接的影响。
  1.造纸活动与当地自然环境的关系
  北张村所处的关中地区的地理地貌属于是陕西关中平原区,地势平坦,村落规整,沣河从村西边经过。而北张村的地理位置也决定了北张村的人们与当地自然界的互动关系和方式。
  (1)沣河。水源对于造纸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没有丰沛的水源也就无法为造纸工艺的出现提供可能性。而在北张村,流经村西的沣河就是这里能够成为历经数千载而不衰的造纸村的首要决定因素。这里常年流淌的河水成为造纸工艺流程中的天然淘洗场,人们利用河流中自然的活水和形成的死水区进行造纸工艺中的浸泡发酵的工序,通过活水的流动来对纸浆进行淘洗。造纸工艺使流经村西有着常年丰沛水源的沣河和北张村形成了密切的联系,见证着、参与着北张村造纸的兴衰。
  (2)秦岭。秦岭位于北张村南部,是造纸者天然的原料提供地。人们在秦岭中选择了构树作为造纸的原料,一是因为它材料的性能较适合,二是因为与它的繁殖性强有关,对它的采伐不会对自然生态造成破坏性影响。据介绍,以前造纸业发展较好时,一般是秦岭山中的村民采伐构树皮,再背运至北张村,通过北张村穰行进行原材料分配。这使得屹立在北张村南部的秦岭山脉与北张村的关系不仅仅是一个遥远相对的两个地区,并且成为北张村村民日常造纸生产活动的主要依靠对象。
  由于这些天然的地理地貌条件,树皮的供应是由秦岭山上的采伐者运至北张村进行买卖。沣河临近村落使人们容易接近自然水源。所以人们在进行造纸工艺中泡皮、漂洗、洗浆这些工序时通常都在沣河里进行,充分利用了自然水源进行部分造纸工序。
  然而,山西孟门前冯家沟所处地区的地理地貌属于黄土广泛覆盖的山地型高原,从图片中也可以看出,前冯家沟所处地形决定了其村落形态是各户随山势地形建筑房屋。其水源是村边的小溪和以前在村中打的一口水井。其中跟水源相关的几道造纸程序如泡皮,是在人工池中进行。
  再如,浙江温州泽雅水滩坑村和黄坑村,造纸作坊依山而建,为这里的造纸提供了丰厚的原材料。水滩坑村,水滩是这里造纸的一种工具,“坑”意为这里是一个多水之地。水滩坑村所在地,山间的流水源源不断从造纸作坊旁边流过,这也是水滩坑村造纸必不可少的水源。这里的人们在进行泡皮、漂洗的程序时,通常也是建立一个人工的淹塘,将水竹泡入水中淹泡3个月,然后再换用清水浸泡1个月,这样才算完成淹竹工序。而在这里特有的一个造纸景观就是“捣刷”,这是利用自然的水流驱动筒车从而带动木褪对坑中的洗净的竹节小段进行反复捣砸碾碎,使竹纤维被捣裂、切断和压溃,以达到造纸条件的黄色丝絮状碎末。现在水滩坑村还有3所水滩,27座纸槽,39个淹塘保留完好。
  以上这些北张村与其他地区造纸工艺与周围自然环境的关系的比较,可以看出北张村造纸工艺流程与其他地区传统古法造纸工艺的不同之处,这也是北张村所处的地理环境影响下,造纸工艺的地方特色之一。
  2.造纸活动与当地居住环境关系
  北张村造纸在其发展过程中基本属于集体型劳作。兴盛时,全村以造纸作为主要产业,并由此发展出围绕造纸的产业链,有造纸者、制竹帘者、运送原料者等,并在村内有固定穰行和原料集市进行造纸原材料交易。村内还在特定地点放置有大型蒸锅以供村中各造纸户进行蒸纸工序使用。这些关于造纸的工序、活动和村落空间组合形成了北张村独有的村落空间特色。
  (1)穰行。穰行这是村中专门为分配原材料所设立的一个机构,秦岭山中乡民采伐楮树皮制作成造纸原料运往北张村穰行,造纸者也来到此处购买楮树穰皮,穰行前门庭若市,成为村中一个重要的人群集结点。对造纸村来说,可以说是区别于其他村落空间特征的重要标志之一,是造纸在这里流传、兴盛、发展的象征。现今的穰行已然成为一座道观,与戏楼临街相望。作为当时北张村制纸和贩纸的交易中心,穰行曾经在村里的地位可想而知。虽然现在往日的热闹情景不再,但是它的历史标志性地位依然存在,村里的人说起来这个地方依然有很多的故事。因此,如果后续开发北张村造纸的文化旅游产品时,这个地方应该重新恢复和建设。
  (2)蒸锅。人们在村中设立大型蒸锅,散至村中各点,以满足大量造纸者蒸穰需求。在北张村造纸的发展历史上,由于手工造纸的兴盛和蒸穰程序的重要性,村中的蒸锅可以说是村落空间中的重要节点。通过这一空间特征也反映出了造纸在村中的地位以及造纸工艺在北张村的发展过程中也成为北张村必不可少的日常生产活动。
  而且,相较于其他地区的造纸工艺来说,造纸工艺与村落的关系更反映了特定地区的特定文化习惯和地理环境的背景。例如山西孟门前冯家沟造纸工艺,其蒸锅是充分利用了地形的自然特征,在黄土台地上挖凿深坑,以作为蒸造纸原材料的器具,其蒸锅的形态特征与村落的关系都是和自然地理环境相互协调,充分利用了原始地貌给予的自然条件。这正展示了我国劳动人们与自然环境和谐相处一种生活的态度,也是中国传统优秀文化思想的一种体现。
  北张村的住宅建筑空间布局带有关中地区民居建筑的空间布局特色,属于狭长的庭院布局模式。整个村子中的住宅建筑户户相邻,共用隔墙,形成了规整的街道空间。造纸工艺作为每个造纸者的日常生产活动,其中的抄纸程序通常都在造纸者自家的内院中开辟一块区域进行操作。北张村的宅院沿袭了关中地区狭长的院落布局形式,并在此基础上进行的革新,目前北张村大部分宅院都属于前后院布局模式。北张村的前院主要用于生活交往,后院主要用于生产、储藏。造纸对于每一个造纸者来说是其生产劳动的主要项目。所以,北张村造纸工艺中室内工序部分,一般都在宅院的后院中进行。由于抄纸平台的固定性,占有面积较大,一般都置于角落处,纸浆池和人的站立池都低于地面,纸浆池一般长宽高为1700mm×l300mm×650mm,人站立的脚池一般根据抄造者的身高胖瘦而定,一般为650mm×650mm×700mm。并在抄纸处上部设置石棉瓦顶棚以防止杂物落人纸浆当中。石槽等工具也是储放在后院中。可见北张村造纸者的后院,也可以说是一个专门的造纸空间。

长安造纸/薛峰著.-西安: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