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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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的限制性与精致的可能性

作者:薛峰




  1.发展的限制性
  传统手工造纸行业带有天然的行业发展限制性,这是因为规模、技术、速度等诸多方面的制约,但是这种家庭式的作坊所代表的“小的”和“美的”正是现代工业时代背景下生活的人内心所向往和追求的。建立在居住区地区,小规模的耗资,相对简单分散的人力需求,也能使得他们享受到生活的乐趣。手工技艺是一种活的文化形态,体现着独特的、负责而有序的社会人际关系。两性劳动分工是历史上人类家庭的基本特点之一,男女之间的任务分配在所有的传统社会中无一例外地存在。而在造纸工艺中,不仅包含着男女的性别角色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小孩和老年人也能加入其中(大规模的机器生产将老人排斥其外),以手工劳动来凝结家庭关系,享受劳动的美好意愿,利于维护技艺生态的传承。
  家庭是目前造纸手工艺生产中最基本的生产单位,是一个生产与消费的统一体,是一个独立的经营机构。这种以家庭为单位的小规模、多群体式的经营可以因地制宜地适应文化多样性的需求。由于传统手工造纸对原料和人力成本的高要求,也不可能大规模地发展传统意义上完全手工的造纸业。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发挥家庭和小型作坊传承的优势,追求技艺的稳定性,以造出高质量的产品为目标,尤其是高档的手工纸在书画创作和文物修复方面仍然有其不可取代的作用,应该以更加精细的技术模式代替目前技术粗放型的模式。
  同时还有一点需要值得关注的是基于家庭单位的造纸手工技艺的传承谱系的研究和保护。传承谱系作为造纸工艺的传承与保护的重要核心,对于传承人的保护是必不可少的。作为非物质文化,它的特点就是在人们的心口相传中延续的,如果失去了人这个媒介,那么非物质文化这一内涵也就不存在。目前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中,对传承人的保护作为一个重点。从20世纪50年代初日本实行了“人间国宝”认定来加强对“无形文化财”的保护与传承并得到有益成效后,联合国随之推行,相继各国都使用相似的方式来对本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加以保护。可见传承人保护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延续与发展起核心作用。
  2.实现手工纸的高附加值和高品质的精致性
  我们在探讨一种手工技艺及其生成物的时候,内心是怎样的一种期望,我们期待它的生命周期是多久,它的精致和细腻程度是多少,它的价值到底存在何处?
  造纸术起源于寻找最理想的知识载体的需求,但随着信息技术的产生,催生出新的信息传播工具,当今天手工纸己不再作为最合适的知识载体而存在时,其功用与价值必定发生极大的变化。人类步入信息化时代以后,高技术的生活方式必然呼唤高情感消费方式,人的需要的丰富性决定了手工产品具备难以为机器制品所取代的的高情感价值。手工技艺与今天的科学技术训练方式不同,工业化是衡量标准化价值的体系,工业技术的标准化忽略了人在其中的价值,而手工技艺难以标准化、批量化,在技术转移过程中,其价值渗入了文化的品性,其内嵌的文化和个性价值是文化附加值产生的根源。“在不同历史阶段,国家富裕、成功以及和平发展的标准必然与当时文化因素息息相关,而文化因素作为一种历史积累在经历适当转换后又必然嵌入适应生态资源水平的技术创新过程。”
  今天,手工技艺生长的内部和外部环境均己发生巨大改变。手工技艺作为农村家庭副业的性质没有改变,但是由于城市化的进程加剧,农民有了更多选择,可以外出务工,它使得技术人员大量流失;人多地少的现实曾使造纸成为纸农直接的经济利益驱动力,但现在也因为外出务工机会的增加而减弱了这种驱动力;其他原料与交通运输问题在今天的技术和交通条件下已经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因此,维护手工特性,保持与传统文化的共生关系,才是实现传统手工艺品产生高附加值的第一要义。
  当然,高品质是最原始的经济推动力,高附加值也与手工技艺的精致化程度密切相关。所谓“大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这是中国先秦时期中国文人对手工技艺产品的审美评判。手艺人顺应天时、因地制宜,巧妙利用材料和高超的技艺来制作器物,因而“可以为良”。而以单纯追求效率为发展目标的忽略了维护技艺材料、工艺的传统性,忽略了技艺精进的问题,那就失去了赋予这种产品高附加值的根基。
  工巧是在适应“材质”自然特性的基础上得以发挥和表现的,是传统手工艺中人的能动性的表现,是人利用自然物为我所用的手段。从某种意义上,一种传统的技艺成形之后能传承至今,往往是技艺的日益精进,很难说它会发生一些质的变化,如果发生,也就改变了其范围,成为另一种技艺形态。一些日本的传统手工艺例证了代代相传的技艺如何在维护传统的法度的同时,推进技艺精致化的程度。喜多俊之认为:“日本的传统产业中总是包含追求极致的匠师之魂、手作之心。”比如传统的绞撷工艺,除了纹样比较日本化以外,整个手工印染几乎未变,只是在代代相传的工艺进程中,越来越精致,为其他仿制者所难以企及而独树一帜。
  在北张村中关于造纸工具的关注和研究一直是我研究的重点之一,造纸工具作为手工工艺所依附的主要物质产物,是保护北张村造纸工艺的主要研究对象。通过对工具与造纸工艺的相互关系研究,为对造纸的产生与在社会发展中的流变研究以及今后造纸工艺的传承与发展研究提供有利的研究基础。目前北张村的造纸工具的制造技艺很多都已经失传,老的手工艺人的不断凋零,而由于手工造纸行业的不景气,导致工具的制造业也随之衰落,因此针对造纸工具的保护势在必行。
  我们应该看到的是,在文化生态学的理论基础上,传统手工造纸技艺的工艺技术的适用价值能够对我们有更多的启发,而发展的限制性和产品的精致性更多地体现在我们为造纸技艺所制定的保护措施当中,只有坚持了这些保护措施,传统手工造纸技艺的可持续发展路径才能走得更加通畅。

长安造纸/薛峰著.-西安: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