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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吐谷浑与青海都兰吐蕃大墓

作者:林海村








  《洛阳伽蓝记》记述北魏僧人宋云、惠生在吐谷浑王伏连筹时代(518)去西域取经,取道吐谷浑,他们描述当时吐谷浑语言文字同于北魏,流行汉语,但“风俗政治,多为夷法”。1960年和1981年考古工作者曾两次对位于今青海湖西岸的吐谷浑晚期都城伏俟城进行了调查研究,探明伏俟城由内城和郭城组成。郭城呈长方形,东西宽1400米,北垣被切吉河冲毁,长度不明,城垣有砾石垒砌。内城在郭城西部,方形,边长约200米。墙无雉堞,仅东墙正中开门。宫殿遗址可能建在位于城内偏西北处发现的边长为70米方形台基处。城门和宫殿皆东向,可能是沿袭鲜卑“以穹庐为舍,东开向日”的旧俗。地面遗迹稀少,反映了吐谷浑后期仍然过着游牧为主的生活。〔1〕
  公元7世纪,吐谷浑被吐蕃帝国兼并。吐蕃人强盛之时,一度统治西域乃至中亚。吐蕃人采用以夷制夷的方法,继续让吐谷浑王公贵族实施统治,并与吐谷浑王互为婚姻。在青海都兰一座吐蕃大墓中发现了吐蕃赞蒙(皇后)与吐谷浑王通信的简牍,今称血渭一号大墓。
  血渭一号大墓位于青海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都兰县察汗乌苏镇东南约10公里的热水乡,属唐代早期吐蕃墓葬,也是我国首次发现的吐蕃墓葬,从中发掘出波斯织锦、粟特系统镀金银器、波斯、拜占庭织锦以及阿拉伯世界出产的大食锦等珍贵文物,生动反映了唐蕃古道国际贸易的盛况。〔2〕
  这座墓坐北向南,高33米,东西长55米,南北宽37米,从正面看像一个“金”字,因此有“东方金字塔”之称。墓堆下有三层用泥石混合夯成的石砌围墙。墓冢从上而下,每隔1米左右,便有一层排列整齐横穿冢丘的穿木,共有九层之多,一律为粗细一般的柏木,当地农牧民群众因此也称它为“九层妖楼”。据推算,营造这样的大墓需一万人修建一年以上。目前血渭一号大墓仅发掘了墓葬一、二层,出土了大量陪葬物品和陪葬的马、牛、羊等动物遗骸700余具。在众多的随葬品中,有古代皮靴、古藏文木片、古蒙古族文木牍、彩绘木片及金饰、木碟、木鸟兽、粮食和大量丝绸。考古人员还在墓葬前发现了5条葬马沟和13个环形牛、狗等动物陪葬坑,出土了87匹马的完整骨架及大量其他动物骨骸。此外,大墓周围还分布有数十座小型墓葬。
  公元7世纪,萨珊波斯一朝覆亡。许多波斯王室成员流亡唐朝,血渭一号大墓出土波斯织锦,写有波斯王的名字,本为波斯王室所有。〔3〕这件波斯王室用品流入中国,显然是这些波斯难民带入中国的。
  公元7世纪,随着阿拉伯帝国的崛起,伊斯兰文明迅速取代拜占庭、波斯和粟特文明,成为美索不达米亚和中亚的主流文化。阿拉伯人本为游牧人,长期生活在贫瘠的荒漠地带,文明程度不高。因此,伊斯兰文化兴起之初,不得不依赖于阿拉伯帝国各地被统治民族的文化艺术。例如,白衣大食—伍麦叶王朝定都大马士革,颇受拜占庭文化影响;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定都巴格达,得益于古老的波斯文化。萨曼王朝定都布哈拉,实际上传承了具有千年文明史的粟特文化。在青海都兰吐蕃墓中发现了伊斯兰风格的大食锦。〔4〕
  青海都兰唐代吐蕃墓葬群发现后,盗墓贼不断来此大肆盗掘,许多珍贵文物流散到欧洲和美国。例如,美国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收藏的一件粟特丝绸上衣,就是来自都兰唐代吐蕃墓。美国新泽西州纽瓦克博物馆收藏的一件粟特丝绸马甲以及敦煌博物院和甘肃省博物馆收藏的唐代丝绸残片,皆出自青海都兰吐蕃墓葬群。
  这次发掘在墓中发现了一块大相(blon)墓石,字迹十分清晰,从残留的金箔痕迹看,阴刻文字内原来贴有金箔。所谓blon,汉字译为“论”。《新唐书·吐蕃传上》云:“其官有大相曰论茞,副相曰论茞扈莽。各一人,亦号为大论、小论。……总号曰尚论掣逋突瞿。”吐蕃官吏“论”,相当于部长一级的长官,可译为“相”;“论茞”就是“大论”,也就是大相、首相。吐蕃职官还设有内大相、外大相、小相等。所谓“总号曰尚论掣逋空瞿”,意思是“所有大尚论”。“尚”是与王室通婚的外戚家族,出任官员,称为“尚论”,更握有一定实权。这方墓石标明墓主人的身份是blon(论),属于政府高级官员无疑,否则也不可能有如此豪华的陪葬品,更不可能有此墓石的竖立。
  这次发掘出土木简中,还有一简今称“尚思结木简”。简文写有vdzong/zhang-skyes一词,似乎这就是墓主人的名字,可译作“为尚思结送葬”。前文说过,“尚”是与王室通婚的家族。在吐蕃时期,和王室通婚的有四大家族。它们是:一、vbro氏,汉文译作“没庐氏”;二、sna-nam氏,汉文译作“南东氏”;三、mtshims氏,汉文译作“綝氏”;四、tshe-spom氏,汉文译作“蔡邦氏”。这四大家族成员往往以后党身份,由外戚入主大政,专任“尚论”一职,左右吐蕃政教事务。值得注意的是,墓主人名曰“尚思结”。中央民族大学的王尧教授怀疑,此人就是《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提到的“结桑”,按照古代发音,应读作“思结桑”。这位尚论思结桑,名叫“甲贡”,一直参与并主持会盟重典,权力很大,在公元757年死于任上。这个发现提示我们,是否因为那时吐蕃已经攻陷青海、河西一带城池,军事攻略的军帐就设在吐谷浑旧地,而都兰一带属于吐蕃后方,故葬于此地。〔5〕
  注释
  〔1〕黄盛璋、方永:《吐谷浑故都——伏俟城发现记》,《考古》1962年第8期;青海省文物考古队:《青海湖环湖考古调查》,《考古》1984年第3期。
  〔2〕许新国:《都兰吐蕃墓中镀金银器属粟特系统的推定》,《中国藏学》1994年第4期;许新国:《都兰吐蕃出土含绶鸟织锦研究》,《中国藏学》1996年第1期。
  〔3〕这件织有婆罗钵文的波斯织锦的另一半现在流散海外,上面有波斯王的名字,可知这个织锦的年代在公元7世纪。承蒙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屈志仁先生告知此事,谨致谢忱。
  〔4〕林梅村:《青海都兰出土伊斯兰织锦及其相关问题》,《中国历史文物》2003年第6期,页49—55。
  〔5〕北京大学考古文博院、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都兰吐蕃墓》,北京:科学出版社,2005年。
  

丝绸之路考古十五讲/林海村编著.-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