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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义安三原起义
邓宝珊

  歼灭曾(继贤)严(锡龙)的经过
  辛亥革命后,以宋教仁被刺案为导火线而引起的第二次革命又以国民党失败而终结。袁世凯窃据大权,积极扩张其反动势力,在全国范围内分布爪牙,执行残酷的恐怖统治,迫得国民党转入秘密活动。陕西的原同盟会会员和其他各省一样,也在积极活动。外省来的有河北的孙岳、福建的何遂、山西的续桐溪、甘肃的邓宝珊,会同陕西的刘蔼如等,以讲学为掩护,聚居华山,暗中联络于鸣皋、武鸿钧、刘守中与军队中的青年军官胡景翼、张义安、曹世英等策划倒袁。陈树藩这时也伪装革命,秘密和这些人士联系,还怂恿其行动。迨胡景翼富平一战,捕获陆承武,陈树藩把陆承武从胡景翼手中夺过去,作为对陆建章要挟的资本,赶走陆建章,攫得陕西督军大权,便翻过脸来,撕毁自己所发的响应西南的护国通电,倒向北洋政府段祺瑞的怀抱,对以前借以发家的国民党人和青年军官,多方裁抑、迫害,暗杀了康毅如、李岐山,挤走了李根源,压制、监视着井勿幕,尤其是对陕西人民的横征暴敛,较之陆建章有过之而无不及,激起广大人民和部分国民党人的公愤,“逐鹿(陆)”倒袁之后,又形成了一个驱陈(树藩)高潮。张义安是继焦子静、高峻两次在白水发难失败,耿直在西安军事暴动直接攻陈未遂后,在三原起义揭开陕西靖国军序幕的。
  张义安,陕西富平到贤镇人,出身贫寒,幼年曾为人佣工,清末应募投入新军,始乘暇读书,后转入农业学校肄业,得与胡景翼、李仲三诸人深相结纳,加入同盟会。辛亥西安起义,只身入城参加战役,共和告成,辞军职偕胡景翼游学日本。值俄蒙密约起,留日同学共推他和胡景翼参加征蒙军归国,见袁世凯叛国乱政,民党同志相继被害,极为愤慨,然以时机尚未成熟,入北京大学半工半读,卒业后返里,加入胡景翼部,任学生连连长。由于他亲身感受帝国主义之嚣张,国内军阀之横暴昏聩,益激发其爱国热情,是以对学生连之训练,除严格要求军风纪的整饬、军事技术的熟练外,常以国内外大势启发学生的爱国思想,以岳武穆之爱国精神和事迹教导学生,又能身先士卒,同甘共苦,视部下如兄弟,因之学生连遂成为胡景翼部训练较好、战力较强的一个连。
  耿直狙击陈树藩未遂,发兵进攻又未得手,撤退岐山后,陈令胡景翼团追击,经过一度激战,耿由胡的防地向蒲、富方面撤走,从而引起陈树藩对胡景翼的怀疑,一面扣留已许补给之枪械弹药,托故不与,复假胡以渭北剿匪总司令名义,严饬向富平、蒲城跟踪追击耿直、郭坚,还令其心腹旅长曾继贤率严锡龙团等进驻三原,监视胡军行动。这时,胡率主力部队已东进,三原只留备补营张义安部四百多人。曾继贤勒令张移交各城门防务,张义安先将东、南、北各城防务交曾部驻守,以出入便利为理由,仅要求留西门一处,曾亦首肯。但隔了不久(约起义前四五天),曾继贤迫令张义安率所部即日离三原,开赴富平。
  张义安接到曾继贤这项命令,极为愤恨,再难容忍,及时同邓宝珊、董振五和王诚斋(扶风人,董振五的老师,同盟会员,适来探望董振五)诸同志就营部附近某染房的一间屋里,秘密计议,认为要驱陈首先应将曾、严等部队彻底迅速地消灭,然后以三原为根据地,树立靖国军旗帜,响应西南护法,声讨依附皖系祸陕殃民的陈树藩。有人考虑到“敌众我寡”问题,张义安坚定地说:“兵不在多,主要在于如何运用。我取主动,先发制人,敌人兵虽多而无备,胜算可操。”他这几句话,消除了大家的顾虑,鼓舞了战胜信心。
  决定起义后,张义安表面上积极准备开拔,使曾、严等不疑,以松懈其对自己的防范,暗地里却作战斗部署:通过曾的旅部以拉运行李为名,向三原县政府和商务会要骡马大车若干辆,集中在要冲地区,并张贴布告,令本部官兵送还借用商民的物品,清理商号欠款,今后购买食物和用品,一律现款交易,严禁开差后留有拖累商民事情。还令学兵们携带测图板,在野外和城内各地名为实习测绘,将三原城上下及各街道交通情况与所驻曾、严部队的番号、主官姓名、部队大小以及私人住宅的位置和出入道路,都作了缜密的调查,制成详图,根据敌情地形,作出了某处应进攻,某处应截击,某处须暗袭,并将指挥人员和应用兵力,如某人率一连、一排或一棚(即现在的班),甚至需用五六人,都作了明确的分配而附注于图上。张义安和邓宝珊、董振五等周密地作了这些安排,并叮嘱各部队严守纪律,不准扰害商民;不准虐待俘获的官兵,严禁私藏战斗中缴获的武器弹药。
  一月二十四日,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完成,由于事前严守秘密和应用多种多样的伪装手段,以迷惑敌人,使曾、严等丝毫无所觉察,张义安毅然决定于当日夜间发动。这天,张又预先安排了几个军官,以告别宴请曾部军官中各自的朋友,把他们请来,用酒灌醉,或于酒后诱其赌博,俘虏了十多名军官。同时,一面给胡景翼飞骑送信说:“陈贼欺人太甚,忍无可忍,决定今夜与贼等决一死战,以报十年的知遇,请火速回师,以善其后。”云云。一面与曹世英送信(时曹驻耀县),请派兵支援。
  九点以后,集合排长以上军官,宣布起义。令张协万排袭击并占领南门,北门由董振五连派兵占领,教练邓宝珊指挥李同衢连占领东门,并与南门、北门切取联络。原来张义安自曾旅到三原后,即每日向该旅部请领口令,并派专人掌管,但本部尚规定有专用口令,且事先仿造曾部官衔的灯笼。于开始行动时,对各城门派精干官兵四五人,提着灯笼,抱着“大令”(旧军队中作稽查和弹压秩序时所用的令牌)前行,部队在后面跟进,假作查夜,而口令又相同,因之曾、严派出的哨兵并不疑惑。即乘其不意,先将哨兵的枪收了,然后进入守卫部队住室。其士兵都在熟睡,枪械均排列挂于墙上,遂将枪械收取,喝令“都不准动,动则打死!”各城门都是这样不费一弹,不声不响地占领了,把人也都俘虏了。接着董振五率百余人由山西街西端进攻曾旅司令部,宋锡侯排长在东口堵击。用早先征来的大车,车箱内填实先前以整理卫生为名堆积的黄土,筑成街堡垒,控制了各街道的重要路口。对素称剽悍的严锡龙(外号野狸子),张义安亲率张成亮排和他的随从,由西渠岸向姚家巷团部进攻。对盐店街住的机关枪连,在攻击开始时,就用准备好的浸以煤油的芦席,将门堵塞,告以“如射击则焚毁!”这个当时唯一的自动重武器部队,就一弹未发,而大部分被缴械。
  是夜,天下大雪,至夜深雪愈下愈大。各部队占领准备攻击位置后,董振五派人潜至曾旅部墙外,攀登房上,向院中连投炸弹三枚,炸弹一轰,暴风雨般的枪声,四面同时骤起。这时,曾继贤正打“麻将”,严锡龙正在私宅吸鸦片烟,对这个梦想不到的巨变,大惊失色,瞠目结舌不知为何事,而其出门侦视的人,均破击毙。他们相互间的电话线,又都已被切断,无从联系。曾部官兵除了一些赌博和吸烟的外,都在梦中惊醒,人不及衣,马不及鞍,仓卒起来乱打。在敌人混乱迷惑中,张义安又派人假作严锡龙的士兵,到严团部附近,高声大喊:“骑兵营哗变了!”(当时曾继贤带来一部分骑兵)严部信以为实,即纷纷向骑兵营大肆射击,而骑兵营也不明真象,起来还击。就利用他们狗咬狗的机会,将驻在较偏远的零散部队,都一一袭取解决,肃清了外线零散敌人。直到天明,他们才发觉是中了张义安的计策,且互相责怨。但他们的驻地都被各种障碍物和火力严密地封锁起来,不能出击,只好蜷伏在各自的巢穴里作困兽之斗。
  在这一夜里,张义安部缴获了很多的枪械子弹。张部虽有四百余人,实际上除了第四连(即学生连)和董振五连装备较齐全外,其余则系新近编成,枪械缺乏,且多破旧。张义安将曾继贤、严锡龙在战斗中“送”给的武器弹药,都分配给各部队,回“敬”他们。各部队士兵得到心爱的湖北造、“带盖儿米拉斯”(三八式),无不极为兴奋地喜笑颜开,个个奋不顾身,愈战愈勇,争先恐后地要显显自己的身手,这个争着上房,那个抢着凿墙。曾旅部住在个大布店里,系砖墙,高且坚实,攻击不易,官兵们由商民院落凿为甬道,先以炸弹轰击,然后冲进,一个院落接着一个院落,节节逼近。及午,曾部官兵伤亡惨重,炮兵和一部分机关枪连首先失去战斗力,缴械投降。午后,最悍恶的严锡龙之弟严锡鹏,被击毙于房上,曾继贤之副官王某,素称能战,亦被击毙,曾部士气大为沮丧;营连长死伤益多,指挥力量大减,士兵投降者渐多。入夜,已逼至曾之住宅,他的亲信走卒被驱逐猬集至一处,和他的随身鹰犬仍欲负隅顽抗,而曾继贤怕被活捉,不敢再作挣扎,遂带这部分残余喽罗乘雪夜由后门突出,从北河坡用布匹缒城逃跑。严锡龙知其弟已被击毙,又见住宅屋顶被炸毁,屋内尸体枕藉,胆丧心怯,亦不顾其母及妻,带数人乘夜潜逃。延至二十六日拂晓,仍在原地相持的少数士兵听到曾、严头目死的死,逃的逃,都面面相觑,不战而降。近午,战斗始告结束。
  当第二天上午,已经将曾、严驻地完全包围,街道交通亦已恢复,邓宝珊由东城赴张义安营部汇报情况时,见张在院里同士兵数人扫雪。邓便说:“你扫雪啊。”张即挺起身来从容镇静地说:“大家都在打仗,我没什么事,把雪扫一扫。”接着微笑地说:“我还做了几句诗。”邓亦颇有兴致地说:“那就请你念一念。”张边想边念:“陈逆肆淫威,流毒秦川遍。同人谋倾覆,四出相激劝。嗟予亦秦人,无乃有觍面!决计起义师,池阳今发难。啮血誓偏裨,渝盟天不眷。乘雪夜兴兵,鸡鸣巷交战。炮火震山峪,声势激雷电。将士争先登,叱咤风云变。杀气亘长空,咫尺不相见。妖氛顿刻灭,天日为之现。所愿我同盟,无为自扰乱。”大家把这首诗名为《誓师诗》。
  在这次战役中,共缴获了陈军的山炮二门,重机关枪三挺,步骑枪一千余支,子弹六万多发,军马百余匹,军需品甚夥,大大地充实了张义安部队的实力。
  张义安在三原发动攻击曾继贤、严锡龙,胡景翼以追击耿直、郭坚驻在富平,初并未与闻其事,接到张义安的信以后,深以敌众我寡为虑,先派靳伯伦率骑兵驰援,急凋驻蒲城之田玉洁营和岳维峻营等星夜驰赴三原集结。可是胡的增援部队未到之先,曹世英已由耀县率部赶来,胡景翼亦接踵而至,但都已是曾、严队伍全歼、战斗刚刚结束的时候了。胡部张义安、田玉洁、岳维峻等共推胡景翼为总司令,树起陕西靖国军旗帜,声讨陈树藩。而曹世英部亦推曹作总司令,三原一时出现了胡、曹二总司令的局面。旋经党人调解,以曹世英为左翼总司令,胡景翼为右翼总司令,于一九一八年(民国七年)二月二日共同传檄讨陈,其檄文是:
  为传檄事,天祸中国,政府失人,袁氏图谋帝制,使陆建章朘我秦民,助彼势力。我秦人忍无可忍,仗义执言,倒袁逐陆。方冀稍得昭苏。而陈树藩乘时借势,攫得督军,卑鄙百出,诡诈万端,拜陆为师,认袁作祖。年余以来,罪浮陆氏,恃有奥援,不恤物议,弁髦法律,朘削人民。省议会可以摧残(此处疑有缺文——编者),张勋复辟,加入会议。日惟搜刮金钱,储之外府,广求妇女,陈之后庭。左右无一端人,心腹尽皆败类。猜疑将士,人人为之寒心,信任奸私,琐琐悉值当路。纵匪以便自私,不惜糜乱地方,聚敛以饱贪囊,何恤荼毒人民。对人民则蝥心万变,对国家则鼠首两端。近因中央失政,弃我秦人,益复贪横无忌。钱粮加征二成,陈欠追索五年,不恤民命,竭泽而渔。军饷不发,学校停办,巨款概存银行,败逃可作富翁。别有肺腑,宁何可忍。近又无故苛派公债百万,无端逐日捕杀数十人。快心歼戮,任意诛求,万众吁天,千夫所指。义军随起,犹不悔祸。景翼、世英戴罪戎行,捍卫有责,竭诚苦谏,借图维持。彼昏不察,复肆凶顽,迭纵爪牙,干戈相加。及经交绥,无不弃械遁逃。是知天心悔祸,恶贯满盈。爰即整率义师,扫除凶残。志在上以靖国,下以救民。凡义师所至,商贾士庶,一体保护。苟无抵抗及危害情事,决不丝毫惊扰。师以义动,陈逆得除,秦中政局,付以秦人公决,中央政局,同诸天下舆论。但得政治清明,共和巩固,奸雄无觊觎之心,政府有依归之望,景翼、世英等即解甲归农,以遂纯粹救国之心,决不攘夺政权,以贻君子之耻。为此传檄四方,一体闻之。此檄。
  胡景翼部以三原为据点,委任田玉洁为第一支队司令;张义安为第二支队司令;岳维峻为第三支队司令;邓宝珊为前敌总指挥。
  曹世英部以高陵为据点,委任赵子健、石象仪、刘锡麟,石强斋、杨虎城、张玉山、王起才、李秋轩为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支队司令;王祥生为骑兵团团长。
  粉碎陈树藩的反扑
  陈树藩闻曹世英与胡景翼树起靖国军旗帜,一面遣郭希仁等到三原,以陈树藩不愿再涂炭陕西人民为词,进行调停,实质上是争取时间积极部署进攻;一面在电话上斥责胡景翼说:“景翼,你胡闹什么呢?”胡答说:“那是义安、俊甫(曹世英的别号)搞的。”陈又叫曹世英在电话上说:“你造反吗?你造反我就要派兵打你!”曹说:“我x驴,就不怕驴踢。” (意思是:我既敢造反,就不怕你打)张义安也严正地驳斥了郭希仁的调停。陈树藩仍不死心,又来一套更无耻的诡计,许迁胡部营长岳维峻为团长,令岳暗杀曹世英。岳即据以告胡,胡后以告曹。由于这一事件的揭露,胡、曹之间的关系,反而得到改善。
  陈树藩见挑拨离间、阴谋刺杀的诡计都不得逞,争取时间的假调停也被拒绝,悍然令刘世珑率兵进犯三原。胡派田、岳等营为主力,正面迎击;派邓宝珊率兵潜伏城南之雪河,袭击敌之侧背。曹世英亦派兵协同作战。
  二月二日夜,刘世珑部队展开于汉堤洞、申家堡、西秦堡之线。那天风雪交加,靖国军主动出击,双方互相冲击,战斗极为激烈。傍晚,刘部因腹背受击,伤亡甚众,向泾阳溃退。
  靖国军乘胜向泾阳追击前进。围攻两日夜,因陈军凭城固守,未能速克。这时,郭坚、高峻、刘锡麟各部正向高陵附近沿河集结,准备进攻西安,扬言刘锡麟率劲骑由东南来援。胡部闻讯,选拔徐元凯和介天青等精锐部队猛扑,泾阳城防被突破。同时,陈树藩因张义安进攻甚急,调刘世珑回援西安,因而军无斗志,仓卒撤退。靖国军遂完全占领泾阳,并夺获山炮一门,机关枪二挺,械弹马匹以及军需品甚夥,而徐、介等亦壮烈牺牲。胡景翼令田玉洁进驻泾阳。这是张义安在三原歼灭曾继贤部,靖国军建立以后,左右翼军协同粉碎了陈树藩向三原大力反扑的一次重要战役。
  东西两路会攻西安
  当靖国军初建总司令问题没得到解决的时候,张义安愤慨地说:“不争于疆场而争于内,实为丈夫羞。难自我发,我当先出兵讨贼,以谢国人。”欲即日率部直捣西安。既而组成左右翼两军,各将领举行会议,决定以曹世英、郭坚、高峻等当东路,以张义安等当西路,三原则由邓宝珊负责防守。这时侦悉陈有派刘世珑旅会合曾继贤残部由泾阳进窥三原消息。有人以为敌势众,张义安若离三原,恐人心动摇,且张系孤军深入,颇以为虑。张义安坚定地说:“陈树藩气浮而谋短,此次倾城扑我,欲洗三原之耻。我直薄西安城下,可以得胜,三原亦可保无虞,此兵家所谓攻其所必救。”遂率所部向西安进发。
  张义安率部至阡东村(醴泉县东),派兵一部至醴泉为右卫,并告民众以讨陈大义,设司令部于兴平县,略事休整部署,即由兴平与咸阳间渡渭河,绕道鄠县,直抵西安城西南近郊之甘家寨。陈树藩派陈世钰、张藩、马献瑞等三个营,合力猛犯。张义安立寨门外,亲自指挥,严令士兵:敌人不进至最有效距离,决不射击。陈部恃众轻我,贸然前进,当进至二百米以内,张突然大声命令“打!”,猛烈的排子枪子弹,都落在敌人身上,敌人死伤甚众,顾不得应战,就抱头逃回城内。
  右翼张义安部在甘家寨一带获胜的消息传至三原,曹世英即与郭坚、高峻、刘锡麟等部于二月八日由新筑镇渡灞水,曹部在左,郭部在右,和陈军战于灞桥、东十里铺、光台庙、水腰和草滩等处,战线达四五十里。自晨及暮,激战终日,陈军退缩城郊。曹、郭前锋部队追至韩森寨,旋以无险可据,给养困难,又闻陈军调来增援部队,遂仍退回新筑镇。
  张义安进至西安近郊,胡景翼派马毓东率李云龙、康振邦等由咸阳西渡河,归张指挥,张遂进一步迫攻西安。二月九日占领西关之大营盘。陈树藩大恐,即时调集其精锐部队,并配备炮兵和机关枪等,集中火力,猛烈冲击。张义安闻东路曹军已撤至新筑镇一带,督饬部队加强掩护工事,令各部队不准任意射击,挑选优良射击手,俟敌人进至有效距离,并发现有利目标时,瞄准射击,务求弹不虚发。对战两昼夜,陈军寸步不得进,死伤甚众。张义安同各将领计议说:“敌人所以如此攻我者,是知我军子弹缺乏,欲以优势火力压制我取胜。连日以来,士气已衰,我以速战速决为有利,如出敌不意,奋勇直扑,城纵不破,必可寒贼胆。”乃挥众跃出战壕,猛扑敌垒,陈军仓卒之间,阵线顿形混乱,纷纷溃退,逃入城内,凭城固守。张军于二月十二日(农历正月初一日)进驻西关陆军小学校及附近商店和民房。但以尚未与友军取得确实联系,而西关又离城太近,常引起不必要的伤亡,仅留少数监视部队,复整军移驻大营盘及甲种农业学校,大、小雁塔等处,与左翼军谋取联系,协议夹攻。
  左翼军驻守新筑镇、耿家集等处,及接得由三原转来通报,始知右翼张军连获胜利,已进攻西关。
  曹世英复联合郭、高各部再议进兵。适陈军驻南门之刘登科来信,约为内应,于是再过灞水,进至光台庙、水腰、草滩之线。陈军士气不振,甫接战即被击退。左翼军长驱大进,先头部队已攻入北关。陈树藩急由西线抽调部队来援。左翼军郭部进入北关部队,一经正面和迂回部队的侧击,却又后退。而郭部之撤退,影响了曹部。各部遂仍渡渭水,转取守势。
  左翼军第二次进攻未奏功,退守渭北以后,陈树藩又抽调了许多部队,专事四路,于是有小雁塔之鏖战。时已近灯节,即二月二十三、四日间,陈树藩感到张义安部威胁太大,企图选择其薄弱据点以全力猛攻,博得那怕是一次小的胜利,也可减轻一些压力,壮壮自己的士气。向刘世珑等说:“我不意耿直之后,又有一张义安。今耿直已死,而张且如虓虎长蛇,盘踞于城外,若不出奇以挫其锋,恐不可当。闻小雁塔兵不满连,张义安当不在此,今宜牵制其大部,然后以极大火力,突攻此处,该部摧灭,余必气馁,自可解决其全部。”即以张鸿远、陈世钰等五个步兵营和炮兵、机关枪等重武器,合击小雁塔。战斗一开始,火力之猛烈,如暴风雨,塔寺周围土墙,过半被摧毁成平地。董振五冒弹指挥,镇静自若,一面抗击,一面督饬士兵补修围墙,加强掩体,激战至夜分,陈军终不得越一步,而董部官兵,伤亡也不小。就在这危急的时候,董振五安慰将士说:“我以数十人守,彼以数十倍于我的精锐来攻,已经一天,没奈我何,敌人的能耐不过如此而已。况义安在外,岂能不顾。万一不幸,敌再增援,而我援不至,我当同众弟兄与阵地共存亡,决不能让大家死,而我董振五独生!”众极感动,斗志益坚。至拂晓,张义安果率兵来援,陈军畏而逃退。
  当左翼军发动第三次攻势时,卢占奎的骑兵已开到耀县一带加入靖国军(后来编为第六路),杨虎城、王永镇、刘一敬、董占彪、石象坤等为主力,王祥生、程星五、刘锡麟等为游击突骑,卢占奎即率部参加游击突骑部队,投入战斗。左翼军展开于草滩至临潼之线。甫过灞水,即与刘世珑部遭遇,杨、王等部由正面猛攻,卢部协同友军迅出其后。刘世珑腹背受击,不支,向东南狄寨溃退。守斜口的陈军,联络遂被截断。程星五部又以劲骑百余袭踞灞桥。陈树藩闻灞桥失守,甚为惊惶,即以重兵由桥西反攻。程部自晨至晚,愈战愈强,又得卢占奎亲率精骑,乘傍晚突出桥东,侧击陈军,陈军遂大败。是夜,郭、高等部驻临潼、新丰,卢部进占斜口。
  陈树藩固知东西两面应战,疲于奔命,且战线曲迭将及百里,甚感难于应付,乃以避实击虚,突破一点,扩及全部之法,调集有力部队,猛袭斜口。卢部以新胜之后,又以边塞骑兵,素疏警戒,因之一遇敌袭,未及抵抗待援,即仓卒后退,波及友军,以致各部俱退。渡河后,曹部驻渭桥,郭、高两部驻交口,卢部驻雨金屯,扼渭河设防,从此再无力进攻西安了。
  自张义安三原起义,胡景翼和曹世英等共树靖国军旗后,各将领共议由东西两路围攻西安。然由于当时交通和通讯条件的限制,两军相互间的联系不够密切,而各将领意见分歧,各保实力,无统一指挥机构,未能协力合作。且各部队人马粮秣,均系临时取给于民间,军风纪又多不严,不能很好地执行共同协作的作战计划。尽管张义安意志坚决,屡攻获胜,终未能达成共同的目的。
  樊钟秀当时是陈树藩部的团长,曾继贤在三原溃败逃至泾阳,即与曾同驻泾阳。先是樊与胡景翼相约,若攻泾阳时,愿为内应。后因故中变。及张义安部进攻西安甚急,陈撤回泾阳守军以固西安,以樊钟秀部驻省垣西南之鱼化、木塔、尹家、甘家四寨为屏障。张义安自进占蒲阳村后,于三月上旬,派李云龙、冯毓东各营分别攻击鱼化及尹家两寨,数日未克。至三月九日(农历正月十九日),天大雪,及夜雪积尺许。张义安令士兵用麻绳紧缚鞋袜,以跑步急行二十余里,绕鱼化寨南秘密接近甘家寨,登上寨墙,守军未能发觉,营长王太来被迫不战而降。张义安、邓宝珊即致书说樊,劝樊弃暗投明,以践前约。樊以既有前约,且怯于张军之威力,遂复书谓:欲先撤至蓝田,整顿队伍,共同讨陈,要求让退兵道路。张、邓慨允,通知附近部队。翌晨,樊遂揭白旗率部东行。张军将士齐立壁上,欢呼送行。樊部至城东三兆镇即改树陕西靖国军旗。至蓝田稍停,复越秦岭入商雒,进行休整,尔后,成为靖国军六路之一。
  次日,胡景翼部蒋世杰、王俊生、靳伯伦等各率步骑部队自三原来会,右翼军威益振。张义安再统率各部进驻南郊距城四里之吉祥村一带,准备进攻省城。
  陈树藩既屡败于张义安,兼以东西应战,精疲力竭,乃求救于北洋政府,北洋政府即派驻豫西之镇嵩军刘镇华率部援陈。当辛亥革命时,刘镇华曾隶属陕西东路招讨都督张钫部,与陈树藩有旧交,陈以战况危急,曾许刘以省长,乞其来援,刘已允诺,然不敢西进。是时,见东路之靖国军已退守渭北,即乘机于三月中率部来陕,致函胡景翼和曹世英诸人谓:此次来陕,欲作调人,并无他图,要求先行退兵,再事议商,云云。
  当时,胡景翼以张义安孤军力薄,久屯城下,时虑万一有失,影响全局,又鉴于左翼军数次进兵,均无结果,每欲张部暂缓进攻,回师泾、原,再作计议。洎陈树藩既得刘镇华部助虐,胡更连函促张回师。
  张义安深知陈树藩反复无常,向无信义,再加刘镇华更属狡猾之徒,他们狼狈为奸,深虑胡景翼受了他们的欺骗,所以和前方将领邓宝珊、董振五、弓富奎等均不主张撤兵。张义安接到胡数函催促回师后,因忿然说:“不料同志诸人如此之不可恃,陕事成败,在此一举。若一旦舍去,兵连祸结,何时为止?三秦糜烂,万姓惨劫,茫茫前途,责由谁负?我为男儿,不能为国除贼,徒使八百万同胞,沦于浩劫不复,吾实无面目立天地间。”遂函复胡,其函谓:“我自决志起兵,即置生死于度外,今我战而胜,贼可逐,志可遂,不胜,以一死谢三秦父老,胜腼颜人世,不尤多耶!然我必死于附省二十里内,此外我无死所矣。”终不肯撤兵。
  胡景翼既函张义安,促其撤兵,同时又给邓宝珊、弓富奎,董振五、冯毓东、李云龙、刘佩蓉诸将领写信,让他们敦促张义安回师泾、原。邓宝珊等连接胡函后,都和张义安的主张一致,不愿撤兵,先后两次给胡复信,详细陈述和议不可信,进攻部队不可撤的理由。兹照录两函原文如下:
  第一函
  立生兄鉴:
  连奉函令,着火速退兵泾、原。弟等奉令之下,本应退兵,惟来函一曰退兵,再曰退兵,其退兵之理由若何?其议和之条件若何?果能决其和议必成,敌人能不失信乎!?况前次退兵,受莫大之亏损,生出鄠县血战四昼夜之惨况,令人遗恨无穷,既误于前,岂能再误于后! 弟等自来以诚待人,决不失信。而陈逆豺狼成性,心术险诈,名为议和,实则用计,前事已可见矣。彼既失信于前,安知又不失信于后?纵我不欺人,其奈人必欺我何! 纵我不杀人,其奈人必杀我何!岂可不计利害,冒昧退兵,其为人愚而不辞,破坏大局而不计。即云两相议和,停战可也,何至遽行退兵,又何必退至泾、原?再灞桥一带,十五日尚有战事,东路何未退兵?一进一退,关系极重,贻误大局,后悔何及!不惟问心不安,其何面目对阵亡诸将士与各位朋友乎?事已至此,各同人及众兵士均持复仇主意,愤不欲生,只知进尺,决难退寸,非与陈逆决一死战不可,阁下其再思之!若必欲令弟等退兵,请将理由及意见一一函知。或畏惧敌人乎,或中道而止乎,或不办此事耶?弟等愚蠢,亦只得忍泪含痛,惟命是从,任其团体解散,授首陈逆而已。惟我兄实利图之!敬颂筹安!
  弟邓宝珊 弓富奎 董振五 冯毓东 李云龙 刘佩蓉
  第二函
  立生总司令钧鉴:
  十七日派专人递上一函,未知到否?今日连奉手示,仍令退兵。弟等奉令之下,殊为茫然。其令退兵之理由,议和之条件,究属如何?即不令弟等知其详,亦可闻其略矣。兹将此间之情形与不可退兵之理由,约略言之。我军鄠县之役,实属胜仗,士气并未稍挫,而且精神倍作,义勇勃勃,非与陈逆决一死战不足以快人心。此不可退兵者一也。为陕西大局计,不可视其破坏,为阵亡诸将士朋友计,抱定敌忾同仇之志。此不可退兵者二也。我军势厚,现已布置完善。此不可退兵者三也。自渡河以来,激战十数次,全获胜仗,一旦退回,则前功尽弃。此不可退兵者四也。我军退回泾、原,万一和议不成,则西路为敌所有,进攻不易。此不可退兵者五也。陈柏生患病,严沛霖死亡,潼关敌人气沮。此不可退兵者六也。省城人心甚为惶恐,探闻商务会长要求柏生退位,愿代偿款。此不可退兵者七也。镇嵩军东去,惟留稽查兵防守城门,余为铡刃队,敌人兵单势孤,省城空虚。此不可退兵者八也。经屡次战争,敌人子弹大形消耗。此不可退兵者九也。我军诱敌数次,敌人胆破,不敢出城。此不可退兵者十也。有此种种理由,弟等互相协商,大局未解决之前,弟等决不忍退兵以泄士气。是否之处,惟司令实酌教之。
  职邓宝珊 弓富奎 董振五 冯毓东 李云龙 刘佩蓉
  胡见张义安及邓宝珊各将领均不肯退兵,乃令张暂返三原共议大计。张将部队稍向后撤至鄠县,轻骑赴三原面胡。议事毕,即复返前方。而陈树藩、刘镇华乘张义安赴三原之隙举兵犯鄠县。张行经泾阳,晤田玉洁,由电话得知前方情况,饭未毕即飞驰渡河,及抵鄠县城外,敌以一股逆击。张愤极,率随行十数骑纵横冲击,破围而入。城中将士见张返,若增劲旅千百,均欲出城与贼决战。张不许,而喻众以俟敌疲惫,我一鼓作气攻之,可活捉陈树藩。既而,忽闻最得力之排长同文超战死,愤恨裂眦,即时率队出城,向敌进击,连夺数寨,不意中弹阵亡。时一九一八年三月十三日。噩息传至三原后,不仅靖国军将士,即商民群众无不悲愤。胡命董振五代领其众,回师三原。自此西路以泾水为防线,而泾南成阳以西各地均为陈军所控制。张义安之死,靖国军受到不可弥补的极大损失。
  以后,于右任返陕,组织陕西靖国军总司令部于三原,胡景翼部被改编为陕西靖国军第四路。
  (段韶九 于浚都整理)

邓宝珊将军/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甘肃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陕西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合编.—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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