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户(1982)
　　人物表
　　邵小利：女，22岁，大学生，副班长，团支部书记(后追认共产党员)。
　　邵 母：40余岁。农民。社员。
　　姨 妈：40余岁。中学教师。
　　弟 弟：邵小利的弟弟。小学学生，少先队队员。
　　妹 妹：邵小利的妹妹。小学学生，少先队队员。
　　李云青：男，70岁上下。退休老干部。
　　杜老师：男，50多岁，外语教师。
　　王老师：男，40多岁，政治老师。
　　张 戈：男，24岁。邵小利同班同学；班长。
　　周亚民：男，23岁。邵小利同班同学。
　　眼镜生：男，22岁。邵小利的同班同学。
　　李 虹：女，21岁。邵小利的同班同学。
　　肖 英：女，22岁。邵小利的同班同学。
　　樊 敏：女，21岁。邵小利的同班同学。
　　赵仓娃：男，30多岁。农民。
　　赵大伯：男，60多岁。仓娃的父亲。
　　改琴婆：女，70岁上下。赵仓娃的邻居。
　　冉玉霞：女，24岁。城市姑娘，店员。
　　邵 平：女，小学学生，少先队队员。
　　女孩甲、乙。
　　蓝衣人。
　　学校领导、男女老师、同学和青年工人群众若干。
　　生命的价值，是不能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虽然我们都很平常。工作都是平凡的工作，但我们要让自己的一生，活得有意义。
　　生命不是私有的，不能储藏起来，如果社会和人民需要，那我就要无私地贡献出来。
　　——摘自邵小利和同学的通信
　　序幕
　　[在庄严肃穆的音乐声中，大幕渐渐升起。
　　[湛蓝的天幕，透过无光的表演区，冲入观众眼底。
　　[激情、豪放的主题歌奏起：
　　青春的热啊，生命的光，
　　不是私有，不能储藏。
　　邵小利啊!
　　你是优秀的大学生，
　　你是青年的好榜样。
　　你攀上理想的高峰，
　　你谱出时代的乐章。
　　人民怀念你啊!
　　你的名字永远是激励人们前进的力量。
　　[在主题歌的行进中，天幕上快速推出两行鲜红的大字：“中共陕西省委决定：向邵小利同志学习!”
　　[歌声渐隐，幕徐徐落。
　　第一场 落榜之后
　　[一九七八年的秋天。
　　[邵小利家院。
　　[幕启：整齐洁净的普通农家小院，天幕晚霞似火。院内一片金黄。充满了秋意。
　　[音乐声中，邵母坐在矮桌前，缝衣衫。
　　邵 母 (唱)日坠西，天色晚；
　　晚霞似火烧红天。
　　紧穿针，慢引线，
　　千针万线连心田。
　　儿女们都是娘的心头肉，
　　哪个走都觉得心不安然。
　　(向一边叫)
　　大彤，你过来比比，看我给你姐缝的这衣服大小合适不?
　　妹 妹 (上)妈，我姐姐上大学呀，你怎么还给缝粗布衣?这要到大城市去，人家见了会笑话的。
　　邵 母 娃呀!
　　(唱)娘也想把女儿打扮俊样，
　　似花朵到人前娘也荣光。
　　且莫嫌粗布衣裳遭人笑，
　　农家女讲穿戴要量家当。
　　只要咱勤学习立志向上，
　　比成绩比思想看谁高强。
　　妈有病还操劳又织又纺，
　　这粗布凝结着妈的心肠。
　　妹 妹 取一件花布衣妈你请望。(取衣交母)
　　邵 母 (唱)哪来的这衣服色鲜大方?
　　妹 妹 妈。这是我小姨出差回来给我买的，你看，还是的确良的。我还没穿过，把这衣服给我姐姐上大学穿上，把粗布衣服给我留下。
　　邵 母 就怕你姐姐不要，*(左口右外)是个犟人!
　　妹 妹 这你不用管，等她走的时候，我给悄悄带上，装到挎包里。
　　邵 母 你们的事，妈不说。快去找小雨回来吃饭!
　　弟 弟 (跑上，顽皮地，学着击拳的样子)向前走，别害羞，前面是光明大路……
　　妹 妹 妈，你看小雨打人!
　　邵 母 小雨!
　　弟 弟 妈。我这是学击拳哩，我大姐说，她要考上大学后，放假回来，还要给我教三路长拳哩!
　　妹 妹 你就知道打拳，就是不好好学习，看你将来咋考上大学!
　　弟 弟 (不服地)像你那样子，又黄又瘦，就是学得再好，身体垮了，还是考不上大学。大姐说：学习要好，身体也要好，要德、智、体全面发展!
　　邵 母 对、对!
　　妹 妹 妈，我姐姐现在还没回来?
　　邵 母 高考眼看发榜，她心急，也许又是去同学那里打问消息去了。去，和小雨给妈抬一桶水，给你姐姐再把那床被拆洗拆洗。
　　妹 妹 妈，你身体不好，先去歇息，我去拆洗，小雨，走，跟姐抬水!(妹妹、弟弟同下)
　　邵 母 (伸伸腰，望门外，自言自语地)太阳下山了，也该回来啦!(收拾衣物准备走下)
　　[一阵铃声，邵小利衣着简朴，汗水淋漓地走上。
　　邵小利 (唱)鸟归林天色晚，
　　秋风飒飒叶满天。
　　跑遍公社中药店，
　　买些草药实艰难。
　　大小药店齐找遍，
　　空着两手又回还。
　　一怕娘心急把病犯，
　　二怕娘为我把心担。
　　顺路到洪中把通知看，
　　无消息教人心不安。
　　妈!
　　邵 母 小利，你要再不回来，把妈可要急死了。
　　邵小利 妈，我这不是又回来了。
　　邵 母 这半天啦，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邵小利 妈，我给你抓药去了，哪里也找不到。
　　邵 母 哎，你还不急你的事，倒为妈的病跑。你都没去学校打听一下，问问高考的通知下来了没有?
　　邵小利 我回来时顺路去了一下，学校说还没消息。妈，这事你就别操心，还是多爱护自己身体!……我怕……
　　邵 母 不要紧，你放心上大学吧!
　　邵小利 妈!
　　(唱)娘的心思女儿懂，
　　为儿女忙了大半生。
　　累的得了一身病，
　　女儿我深感慈母情。
　　邵 母 (唱)到大学莫惦念妈的病，
　　要刻苦勤学习不敢放松!
　　只要你学成才妈我高兴，
　　莫忘了培育你的老师和亲朋。
　　邵小利 (唱)妈妈嘱托千钧重，
　　句句话儿记心中。
　　难忘却大姨待儿情谊重，
　　件件事儿我记得清。
　　她关心儿的饥和冷，
　　我有错不放过及时批评。
　　严师慈母引路径，
　　她教儿学习懂人生。
　　想起了我外爷心情激动，
　　他的话还在耳边鸣。
　　他自小立大志参加革命，
　　为解放冒生死不断斗争。
　　用血汗换来这美好情景，
　　才有这家乡山水分外明。
　　他教我知好坏懂得革命，
　　他教我知艰苦坚持斗争。
　　他教我知爱恨热爱群众，
　　他教我知生死不怕牺牲；
　　可叹他为工作劳损成病，
　　又可惜穷乡村缺乏医生。
　　偏不偏又遇上“文化大革命”，
　　持真理不低头病体难擎。
　　无医生误病情惨遭不幸，
　　想起这只觉得心气不平。
　　从此后我把决心定，
　　考大学立大志要当医生。
　　但不知高考是否能选中?
　　若考上一定要学好本领。
　　毕业后回家乡行医看病，
　　我要让穷山村百病不生。
　　[姨妈走上。
　　邵小利 姨妈，您怎么这时候才来?
　　姨 妈 还不是为了你么!
　　邵小利 为了我?
　　姨 妈 小利，你今年考得不太理想，怎么连个绝对值都没弄清?
　　邵小利 姨妈，我的通知书来啦?
　　姨 妈 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邵小利 (心情紧张地)快把通知书拿来我看看!
　　姨 妈 通知上说，你没有被录取!
　　邵小利 (震惊地)啊!
　　(唱)听一言五雷轰顶，
　　半个月盼了一场空。
　　上大学已成泡影，
　　心慌乱不知该向何处行!
　　同学们一个个都被录取，
　　唯有我邵小利榜上无名。
　　这才是绳子偏从细处断，
　　想往事教人真伤情!
　　唉!(跺脚捶胸)
　　辜负了父母亲苦心一片，
　　辜负了大姨妈教养多年。
　　老师的殷切希望成影幻。
　　同学们背后又是怎样谈?
　　千思万想怎么办?
　　考不上大学我心不甘!
　　姨 妈 (唱)小利你且不可伤心悲痛，
　　考场上常常有落榜考生。
　　也不要把老师一一怨憎，
　　找差距认真学习再用功。
　　万不敢灰心丧气心二用，
　　你可知人有志气事竟成。
　　今年落选明年考，
　　明年失败再斗争。
　　月亮有圆也有缺，
　　长空时时有惊风!
　　若问成功在何处?
　　贵在有志方向明，
　　艰苦过后是欢庆。
　　失败时常伴成功。
　　不要怕今年高考未选中，
　　最担心人无大志事难成!
　　邵小利 姨妈，这一跤把我跌醒了，我决心挺起胸来，不灰心，不丧气，刻苦学习，今年考不上有明年，明年考不上有后年，下决心，非考上大学不可!
　　姨 妈 这就对啦，人就要有这点志气。
　　邵小利 你放心，姨妈!(说着拿起书包)
　　邵 母 小利，你往哪里去?
　　邵小利 (果断地)上北山!
　　众 上北山?
　　邵小利 姨妈，我姑妈住北山家里清静，我到那里复温功课去!
　　姨 妈 好。(向众)让她去吧!(小利下)
　　邵小利 妈，姨妈，你们保重。大彤、小雨，听妈的话；好好学习，我走啦!(返身下)
　　邵 母 小利，你还没有吃饭哩。
　　姨 妈 让她去吧，姑妈那里不会把她饿着的。
　　[众人望着她走去的背影。
　　(幕落)
　　第二场 大学第一课
　　[半年后的春天。
　　[中医学院女生宿舍门前。
　　[二幕外。响亮的上课铃声自幕内传出：接着广播：“同学们，自带小凳到大礼堂听王老师的政治报告；……”
　　邵小利 (着简朴的大学生装，带小板凳，拿笔记本上)
　　(唱)北山攻读有结果，
　　去年秋天上大学。
　　心中燃起一把火，
　　自觉天地更广阔。
　　铃声响去上政治课，
　　全面发展莫偏颇。
　　奋斗的方向须明确，
　　人无灵魂难生活。
　　(向一边招手喊)肖英，樊敏，你们快点走，政治课就要开始啦!(下)
　　[二幕开。一排整齐的校舍。门前有水泥长凳和几棵树，树上拴着搭衣服和晾晒的被褥：花的、缎的、粗布的……
　　肖 英 (上唱)听报告真是活受罪，
　　我身在会场心已飞。
　　医学用语要用心背，
　　政治课点名一毕又溜回。
　　抓紧时间学业务，
　　免得将来吃大亏。
　　报告快完我再去，
　　不怕他同学议论说是非。
　　[一开门，钥匙还在小利身边，索性又到树下看书。
　　[一个戴近视眼镜的男同学，从树背后钻出来。
　　眼镜生 (学着老师口吻)肖英，你怎么没有去听报告?
　　肖 英 (紧张地回头一看)眼镜?吓我一大跳!
　　眼镜生 报告没完，你怎么又偷的跑回来了?
　　肖 英 你呢?
　　眼镜生 我?我干脆就没去，这多年那些空洞的政治我听够了，啥也不顶。
　　肖 英 咱们上中医学院，就是为了学点医学知识，学点技术，将来当医生、当专家，我又不想当政治教员，学不学那些关系不大。
　　眼镜生 这话说得对，我将来还想到外国留学哩!
　　(唱)听那些空话有啥用?
　　倒不如医术上多用些功。
　　一根银针走天下，
　　回春妙手医高明。
　　肖 英 (唱)多年岁岁搞运动，
　　整天开会去游行。
　　青春一去不复返，
　　耽误了多少好前程。
　　眼镜生 (唱)考大学找后门我把钉子碰，
　　攻医学再不敢轻易放松。
　　政治课尽量设法将老师哄，
　　混五年就混出一张文凭。
　　肖 英 (唱)把一切干扰排除净，
　　攻尖端要攀登医学高峰。
　　眼镜生 (唱)从今后咱二人来个协定，
　　你帮我我帮你订立合同。
　　肖 英 (唱)政治学习咱请假，
　　眼镜生 (唱)空空报告咱不听。
　　肖 英 (唱)社会活动不参加，
　　眼镜生 (唱)打球赛跑咱不争。
　　发誓愿，
　　肖 英 (唱)要坚定。
　　眼镜生 (唱)对医术，
　　肖 英 (唱)要精通。
　　二 人 (合唱)看未来明媚锦绣好前程。
　　[远处广播里突然传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肖 英 哎呀妈呀，报告完啦!赶紧让我去拿板凳!
　　[欲下，小利和樊敏、李虹、周亚民、张戈等拿着凳子上，同肖英打了个照面，眼镜生也溜不脱身了。
　　[李、樊等女同学，有的收衣服、被子；有的擦皮鞋，有的打水洗脸……
　　邵小利 肖英，政治课你没有去听报告?
　　肖 英 听啦，我是出来去厕所……
　　邵小利 (手里提两个小凳)胡说，这是你的凳子，一直就没人坐。
　　肖 英 没人坐就没人坐，这有什么?
　　张 戈 (走过来)肖英，政治学习你不参加，却跑回宿舍闲聊天，这对吗?
　　肖 英 这……
　　眼镜生 张戈同学，我看你这个班长，也不要把事认得太真了，政治嘛，那还不是可有可无的事。
　　邵小利 你说得不对!
　　眼镜生 不对!我看没有什么不对!肖英也是为了集中精力搞好业务学习才没去听报告。
　　邵小利 不管为什么，不听报告，不重视政治学习，总是个大错误。
　　肖 英 小利，你也别拿大话吓人，我就是今天没有听报告，也犯不了什么法规。
　　周亚民 (上前插话)你还有理?不参加政治学习，你就是不对!
　　肖 英 不对就不对!你凭什么教训我!你好，英语还不及格?
　　周亚民 你!……
　　眼镜生 你还是把业务学习抓紧点，比整天哇哩哇啦谈政治好，这一套现在吃不开了!
　　张 戈 眼镜，你说什么怪话?自己不听报告，还不许别人提意见?
　　眼镜生 谁不让他提意见?
　　肖 英 只要她谁有精神，广播室对着麦克风尽管提，别当着众人表现自己进步!
　　邵小利 你……
　　樊 敏 (洗完脸走过来)我看各念各的书，谁也犯不着管教谁!
　　李 虹 今儿个说这个穿的不对，明天说那个不重视政治，好像学校就她懂事……
　　樊 敏 李虹，咱们走吧，这儿没咱的事!
　　李 虹 (对小利)把门上钥匙拿来!
　　邵小利 (忍着气开了房门)
　　[铃声响了，同学们去吃饭，场上只留下张戈同小利。
　　张 戈 小利，别生气，开饭啦。走!
　　邵小利 张戈，我问你，你是不是咱们的班长?
　　张 戈 是呀，你不也是副班长吗?
　　邵小利 那你，为什么对这种脱离政治的思想倾向不进行坚决斗争?
　　张 戈 小利，这是当前青年中的一种思潮，也不是肖英她们几个人的问题。今个听报告，我发现好多人都没去。
　　邵小利 知道不能装不知道，我看今天晚上开个班会，非得把这种错误思想批判批判不可!
　　张 戈 小利，现在青年人思想混乱，他们追求的东西，怪着哩，有人想出国，有人想着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也有人脱离政治，想把自己培养成专家，走白专道路……
　　邵小利 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要花多少钱?毕了业一个个都想的自己个人，不去考虑国家需要，人民的需要，对这种错误思想，不坚决斗争，怎么能行呢?
　　张 戈 你是班上第一个向党递交申请书的人，一个共产党员，能这样对待这件事吗?走，先吃饭，回头开个干部会商量一下再说。
　　邵小利 吃什么饭?我看咱马上就开会。
　　张 戈 难道让大家开会都将碗端上?
　　邵小利 端上就端上，今儿个事就得今天来解决，不能拖到明天去。
　　张 戈 小利，你怎么还是那个火性子?这是在大学!都是二十多岁的人咧，处理问题不能那么简单!
　　邵小利 那你说怎么办?你年纪大，懂事多，上大学前又搞过几年共青团工作，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张 戈 要我说，先亲近他们，不要鄙视他们，找出思想根子，跟他们谈心，交朋友，否则他们不会听咱们的话。
　　邵小利 你说得对，按你的办，我去找肖英，你去找“眼镜”谈心。
　　张 戈 小利——
　　(唱)小利你先莫急心放平静，
　　再有力一镢头难挖成井。
　　同他们谈心交友须慎重，
　　方法错有好心也难成功。
　　要求严不等于态度生硬，
　　交知心也不能放弃斗争。
　　这件事干部开会再商定，
　　也免得心焦急伤了感情。
　　邵小利 (唱)有些人个人主义太严重，
　　把政治全看成额外事情。
　　无方向没理想读书何用，
　　满脑子竟都是自己前程。
　　假若人人这样想，
　　我们国家怎振兴?
　　祖国建设谁来干?
　　党的政策谁执行?
　　脱离政治风不正，
　　为什么不敢和他们作斗争?!
　　前怕狼后怕虎还谈革命，
　　难道说国家前途要丧在我们手中?
　　[肖英、李虹、樊敏拿着碗、筷上；眼镜生随后走来。
　　眼镜生 (边走边撂凉腔)嗬!政治也能当饭吃!
　　邵小利 站住!
　　眼镜生 怎么?
　　邵小利 咱们开会!
　　肖 英 又要开会，我不参加。
　　邵小利 不准缺席，有意见会上提!
　　李 虹 算了吧，别仗着自己是班长，动不动就开别人的会!
　　樊 敏 我看这个会，开么，也行；不开，也可以!
　　肖 英 你别说这些模棱两可的废话行不行?
　　李 虹 别发火，有话好好讲不行吗?
　　张 戈 (向众摆手)大家先回去休息，开不开会等通知!
　　[众议论纷纷地走进宿舍。
　　肖 英 邵小利，别认为你一贯正确，不要忘了你在洪中“茵陈事件”中丢的那份人!
　　邵小利 你，你说什么?
　　肖 英 我说你不要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站在磅秤上称称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下)
　　邵小利 (唱)肖英她句句话带着利刺，
　　勾起我往日事历历在目。
　　难道我又犯了方向错误?
　　强忍住心头火暗暗自思。
　　在中学和肖英争执闹事，
　　想起来也怪我年幼无知。
　　农场里毁蒿草有损集体，
　　我不该执己见饭不准吃。
　　她心里结疙瘩记着此事，
　　我岂能再和她继续争执?
　　还须我气量宽让她一步。
　　不!
　　又怕她走错路再犯过失。
　　无私心何须记闲言片语，
　　火热心能融化冰川铁石。
　　王老师 (上)小利!
　　邵小利 王老师，你有什么事?
　　王老师 好，你们两个班干部都在这儿，有件事，我想找你们谈谈。
　　张 戈 王老师，你坐下谈。
　　王老师 不坐啦，我还等着去校党委开会，路过这里，我想提前先给你们打个招呼。
　　邵小利 什么事?
　　王老师 关于你们班肖英同学，拒绝参加政治学习的事，学校研究，准备适当地给她点处分!
　　邵小利 啊!
　　(肖英听见，拉开窗户闪了一面，又慢慢闭合)
　　王老师 有同学反映，她不光自己不参加政治学习，而且在同学中间制造种种谬论，贬低政治学习，弄得老师无法上课，校党委觉得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倾向。在未宣布处分前，让我来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
　　张 戈 我同意校党委的意见。
　　邵小利 王老师，关于肖英同学的事，我的意见，不要给她处分，把她交给我，我保证帮助她改正错误!
　　张 戈 小利，你……
　　邵小利 我认为就是给了她处分，这种轻视政治的倾向并不能得到改正。
　　王老师 帮助她，你有把握吗?
　　邵小利 王老师，请你相信我。
　　王老师 好!就先交给你看看，她要再不改正自己的错误，我们也只好采取处分的办法。我走啦!(下)
　　张 戈 小利，她跟你闹得那么僵，能听你的话吗?
　　邵小利 刚才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她有缺点，也有优点，说真的，许多地方我还得向她学习哩，只要我们真心实意帮助她，相信她会改正错误的。
　　肖 英 (突然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抓住小利的手)小利，请你原谅，我刚才不该对你那样胡说八道!从今往后，我一定要抓紧政治学习，改变自己错误看法，好好向你学习!
　　邵小利 肖英，也怪我刚才性情急躁，对你态度不好……
　　肖 英 不要说这些了，今后你看我的行动吧!
　　[上课的铃声，同学们又三三两两赶去上课，眼镜生又想溜掉。
　　肖 英 眼镜，上课啦!
　　眼镜生 什么课?
　　肖 英 政治。
　　眼镜生 我不去!
　　肖 英 不去?(上前一把拉住)走!
　　(幕落)
　　第三场 红心育苗
　　[仲春。
　　[校园一角。
　　[幕启：楼房。远景，春色宜人。邵小利身着一件鲜艳的尼龙衫，高兴地上。
　　邵小利 (唱)花红柳色暗，
　　春风满校园。
　　课间去把姨妈看，
　　她到城里来参观。
　　明日要回还，
　　约定李虹同结伴，
　　(向内)李虹，你快点!
　　李 虹 (上，接唱)
　　只觉身困腿发酸。
　　邵小利 (唱)都是你平日少锻炼，
　　才教病魔把身缠。
　　若不重视这一点，
　　毕业后难把重任担!
　　趁今日风和天又暖，
　　你应该散散步来解心烦。
　　李 虹 好!(接唱)
　　舍命陪你去旅馆。
　　[二人拉手欲下，李云青迎面边叫李虹边上。
　　李 虹 (惊喜地)爷爷!
　　邵小利 李爷爷，你怎么来了?
　　李云青 (接唱)听说她卧病床令人不安。
　　邵小利 爷爷，你这个下棋能手，这回可打马后炮啦!虹虹躺了一星期多!你不来看人家，病好都三四天了，你才知道，太官僚啦!
　　李云青 哈哈!小利呀，我没批评你，你倒先给我扣帽子?我问你，李虹病了，你这个副班长为啥不告诉我?
　　邵小利 告诉你顶啥用?你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知道了干着急，血压猛增，我们还得负责!
　　李云青 (大笑)哈哈哈!好个机关枪!虹儿，来，让爷爷看看瘦了没有?(慈爱地端详着)，还好，还好!
　　李 虹 爷爷，我在病中，可真难为了小利姐呀!
　　(唱)那天我把胃病犯，
　　阵阵疼痛钻心间。
　　她误课陪我上医院，
　　跑前跑后忙不闲。
　　端来病号饭，
　　炉前把药煎。
　　晚上护理到夜半，
　　受尽辛劳整七天。
　　我今病愈身康健，
　　累得她眼窝跌在坑里边。
　　邵小利 (几次阻止)李虹，说这些干啥?
　　李云青 (感激地抓住邵，半晌)好孩子……
　　肖 英 (边叫边跑上)小利，小利，你姨妈来了。
　　[姨妈背一挎包兴奋地走上。
　　邵小利 (喜出望外地跑过去)姨妈!
　　李 虹 姨姨!
　　姨 妈 哟，这不是李虹吗?(看见李云青)这位是?……
　　李 虹 这是我爷爷。
　　姨 妈 李大叔，你好啊?
　　李云青 好，好，来看孩子啦?
　　姨 妈 哎。
　　邵小利 姨妈，听说你来城参观，我正要和李虹去看你哩。
　　姨 妈 可没料想我倒先来了。啊?哈哈哈!小利，来，让你看件东西。(取出件旧军衣)
　　邵小利 这不是那件旧军衣吗?(接过，打开翻看)
　　李 虹
　　哟!土八路……(自觉失言，相对吐了下舌头)
　　肖 英
　　李云青 (细看军衣，一惊)啊?这件军衣?……
　　邵小利 姨妈，这军衣是带给我的?
　　姨 妈 是呀，为要这件军衣，你过去可没少缠我，我总有点舍不得。这回给你，满意了吧?快，穿起来让姨妈看看!
　　邵小利 姨妈，这军衣你还是带回去，留下作个纪念吧。(交还军衣)
　　姨 妈 (微觉一怔，立即又恢复了热情)哎!留在家里不如给你穿上更有意义。来，让姨妈给你穿上。(上前欲穿，这才注意到小利身上的尼龙衫)哟，小利，这尼龙衫啥时候买的?
　　邵小利 (不假思索地)这是穿同学的。
　　姨 妈 (一顿)怎么，穿同学的?
　　邵小利 是啊，姨妈!
　　(唱)前日春游终南山，
　　归途顺便去西安。
　　进城要把同学看，
　　借了这件尼龙衫。
　　色调挺鲜艳，
　　式样也美观。
　　姨妈呀，你瞧好看不好看?
　　穿在我身上可体面?
　　(姨妈和李云青同感吃惊，看着旧军衣沉思良久)
　　姨 妈
　　(旁唱)听小利一番话讲在当面，
　　李云青
　　不由人暗吃惊沉思不安。
　　姨 妈 (旁唱)说什么这军衣留作纪念，
　　分明是思想上有了变迁。
　　李云青 (旁唱)这孩子一年来朴实节俭，
　　却怎么今日里不似从前?
　　邵小利 (旁唱)问姨妈一句话她收起笑脸；
　　李 虹
　　(旁唱)为什么忽然间沉默不言?
　　肖 英
　　姨 妈
　　(旁唱)是好苗也需得剪枝浇灌，
　　李云青
　　方能够长成材立地顶天。
　　邵小利 姨妈，到底好看不好看?你说呀!
　　李 虹
　　姨姨，你就给评论评论嘛。
　　肖 英
　　李云青 (又鼓励又试探地)是呀，她姨，你看这样到底是美?是丑?你就给她们当个评论员吧!
　　姨 妈 (含笑地)小利呀!
　　(唱)这件衣服倒好看，
　　色调式样也美观。
　　李 虹
　　(戳戳小利)怎么样?我说不赖嘛，买件吧!
　　肖 英
　　姨 妈 (接唱)只要家庭有条件，
　　买几件好衣理当然。
　　爱美之心人人有，
　　更何况你们正青年。
　　可就是这样做我不称赞。
　　邵小利 (一怔)那为啥?
　　姨 妈 (接唱)你不该伸手借衣穿!
　　邵小利 (微露不悦)我们同学之间，关系很好，借件衣服，小事，没啥。
　　姨 妈 (接唱)虽说是小小事一件，
　　一滴水可映出大海狂澜。
　　邵小利 说了个严重?我以后再不借人的就是了。
　　姨 妈 (接唱)问题不在借不借，
　　要看你为啥借衣衫?
　　你从小朴素成习惯，
　　土生土长十九年。
　　为什么大学一年趣味变?
　　是不是粗布衣感到寒酸?
　　讲虚荣，图体面，
　　论穿戴，比打扮，
　　这种苗头太危险，
　　小利呀!
　　要警惕思想追求有差偏!
　　李 虹 姨姨，你把这事也看得太严重了!
　　肖 英 是呀!
　　(唱)说什么太危险，
　　问题哪有这么玄!
　　小利平日够节俭，
　　你对她要求也太得严!
　　李 虹 (唱)时代在发展，
　　不是一九五几年。
　　再莫用老眼光把事看，
　　我们是八十年代新青年!
　　李云青 (生气地)什么?八十年代的青年就该是你这个样子?
　　李 虹 爷爷，你不懂，如今不是你们三十年代、四十年代穿着草鞋闹革命那时候了……
　　李云青 啊!穿草鞋怎么啦?那时候又怎么啦?啊?听听你这些话，真够教人痛心哪!
　　(唱)几十年老传统不容割断；
　　树有根来水有源，
　　不是当年穿草鞋，
　　哪来今日红江山?
　　你只知时代在发展。
　　我问你，怎样发展到今天?
　　怎样才算看得远?
　　怎么样才配做八十年代的新青年?
　　姨 妈 李大叔
　　，你不要生气。(扶坐路边椅上)
　　邵小利 爷爷
　　李云青 (缓和一下口气)小利，你不要听李虹胡说八道，你姨妈的话才真正是语重心长啊!(拿过军衣)这件军衣是旧了，可你知道吗?这军衣并不是你外爷的!
　　邵小利 (惊诧地)不是我外爷的?
　　李云青 它是你外爷穿别人的。
　　李 虹 (报复地)哈哈，说了半天，你们老一代也借人的衣服穿?
　　李云青 他不是借人衣服穿，而是借这件军衣救了一个同志!
　　姨 妈 大叔，你认识我父亲?
　　李云青 (感慨地)认识，我怎么能不认识啊!
　　邵小利 李爷爷，你快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云青 记得有一次，我们奉命深入敌后武装暴动，不料叛徒告密，同志们被包围了。在地下党的保护下，大家迅速撤出。谁知有个未及时撤走的同志，竟被敌人发现追击，眼看就要落人敌手。在那万分危急关头，你外爷王振元抓住那人，不容分说，脱下他的军衣，换在自己身上，巧妙地引走了敌人，使那位同志得以安全转移。
　　邵小利 那后来呢?
　　李云青 后来，这件军衣就留在了你外爷的身边。
　　姨 妈 李大叔，你知道得这样清楚?
　　李云青 救命之恩，终生难忘，我怎能不清楚啊!
　　姨 妈 大叔
　　(恍然大悟) ，原来你……
　　邵小利 爷爷
　　李云青 我就是那个被救的人呀!孩子，那时候，老一辈提着脑袋干革命，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誓为穷人打天下!谁还讲什么吃，讲什么穿呀?今天，在和平环境中，生活水平提高了，条件改善了。可千万不能丢掉艰苦朴素的革命传统，失去为共产主义奋斗的远大理想啊!
　　(唱)社会主义在发展，
　　时代的车轮永向前。
　　胜利途中有艰险，
　　警惕征途路走偏。
　　要看到两种思想长期斗争不可免，
　　谨提防和平演变堕深渊。
　　前进中时刻要防微杜渐，
　　万莫让香风浊浪把身缠。
　　这军衣虽旧意深远，
　　老一辈革命精神要代代相传。
　　你们要，树理想、立信念，
　　莫负韶华青春年!
　　出污泥，身不染，
　　拒腐蚀，永不沾。
　　确保江山色不变，
　　誓为人民接好班。
　　自觉接受党考验，
　　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新青年!
　　邵小利 (唱)姨妈的话儿明双眼，
　　李爷爷说出肺腑言。
　　语重心长意无限，
　　发人深省动心弦。
　　我思想有弱点，
　　也被香风漩，
　　不知不觉有了变迁。
　　从今后更牢记朴素勤俭，
　　决不叫老一代感觉心寒。
　　立志继承先辈愿，
　　为共产主义勇往直前!
　　李 虹 爷爷，姨姨，我，错了……
　　肖 英 我也错了!
　　李云青 好，这态度还像个八十年代的新青年!
　　邵小利 姨妈，这件尼龙衫，我马上洗干净，还给人家。
　　姨 妈 好。不过你也真该添件衣服啦，姨妈给你买了件涤良上衣，你试试，合身不合身?
　　邵小利 (真诚地)不，姨妈，我的衣服够穿，你给妹妹带回去吧。
　　众 小利，你就穿起来吧!
　　邵小利 好!(脱掉尼龙衫，从李云青手中拿过军衣)要穿，我穿这件。(穿好军衣，忽然一个立正，正步前行，同时唱出：“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
　　众 哈哈哈!
　　姨 妈 (无奈收起涤良衣，拿出一张纸条)小利，我有个邻居，说庄里镇有一个叫赵仓娃的，患了骨结核，需用这种药，你给打听一下，如果有，马上给我写信。我走了。
　　李云青 好，咱们一块儿走吧。
　　[众同下。
　　(幕闭)
　　第四场 雨中送药
　　[前场数月后。盛夏的一个星期天。
　　[农村，赵仓娃家中。
　　[幕后传来雷鸣声、风雨声。
　　[二幕外，邵小利顶风冒雨，舞蹈上场。
　　邵小利 (唱)迎风雨踏泥泞急把路赶，
　　沿河堤穿杏林又过桃园。
　　回家乡阔别情感慨无限，
　　是什么又拨动心上琴弦?
　　莫不是患病人急切呼唤?
　　有多少嘱托语低回耳边。
　　毕业后定要返农业战线，
　　为群众驱病魔解除危难。
　　(舞蹈下场)
　　[二幕开。
　　[赵仓娃家。一个俭朴的农舍。室内有锅灶、土炕和一些简单的用具。
　　[幕启后，赵仓娃在缓慢而有节奏的音乐声中，从炕上吃力地爬起，抱住放在炕头的双拐，踉跄下地挪步。
　　赵仓娃 (无限忧郁地唱)
　　风狂雨紧骤，
　　愁上更浇愁。
　　抱病整三载，
　　终日屋中囚。
　　名医何处有?
　　难把良药求。
　　何一日丢掉这双“金箍”?
　　田间劳动任自由。
　　爹爹年迈苦奔走，
　　父子相依度春秋。
　　怎能够衣来伸手饭来就张口?
　　忍病痛强挣扎为父分忧。
　　(一步一颠，走向锅边，拿起水瓢，给锅里添水。然后又挪步屋角，抱起一捆柴火，吃力地走回锅边。可以看出，他伤痛难支，双腿颤抖，终于跌倒。几经挣扎，无力站起，昏了过去。)
　　[赵大伯戴着一顶破旧草帽，拿着一个粗布口袋匆匆走上。
　　赵大伯 (唱)冒雨为儿把药寻，
　　两手空空回家门。
　　仓娃患病痛难忍，
　　疼在他身刺我心。
　　(进屋，走至炕边，发现不见仓娃，急叫)仓娃!仓娃!
　　(锅边发出仓娃呻吟声。)
　　赵大伯 (转身，见状，吃惊地)啊!仓娃!(扶起仓娃，用袖头揩着他额角的汗珠，埋怨地)仓娃，谁叫你做饭嘛?快，快上炕歇着。(将仓娃搀到炕上)
　　赵仓娃 (呆滞的目光，看着赵大伯)爸，药买回来了没?
　　赵大伯 (叹气地)唉!公社、县上跑了个遍，还是找不到咱要的那种药。
　　赵仓娃 前些天托人到咸阳中医学院去打听，不知有指望没有?
　　赵大伯 唉，你不看人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谁还肯替旁人操这份闲心?
　　赵仓娃 (痛苦而绝望地)爸，我的病没啥盼望，你就不要跑路花钱再折腾啦。
　　赵大伯 (看着仓娃，边擦泪边说)娃呀，你妈死的时候，千叮咛，万嘱托，让我把你拉扯长大成人，谁知道半路上得下这号难缠病，看着你年轻轻的，爸心里不忍呀!
　　赵仓娃 (情不自禁地搂住大伯的脖子)妈!
　　(二人放声痛哭。)
　　[悲怆的音乐声中，邵小利出其不意地跨进门内。仓娃父子愣住。
　　赵大伯 姑娘，你找谁呀?
　　邵小利 赵仓娃!
　　赵大伯 这你是……
　　邵小利 我是咸阳中医学院的，来给他送药看病。
　　赵大伯 (又惊又喜)别哭啦，仓娃，快，快……(不知如何是好地向着小利)噢!快坐，快坐。
　　[邵小利赶忙走过去，和大伯将仓娃扶到炕上。
　　邵小利 仓娃，你得的骨结核吧?
　　(赵仓娃点点头)
　　邵小利 多长时间啦?
　　赵大伯 整整三个年头啦。姑娘，你咋知道他的病?
　　邵小利 听别人说的。(向仓娃)来，让我给你评评脉、扎扎针。
　　赵大伯 姑娘，你冒雨走了这么多路，先歇一会儿吧。
　　邵小利 (爽快地)大伯，年轻人，不要紧。(说着从她常背的那个深绿色的提兜里拿出针盒。用药棉擦洗后，为仓娃探穴扎针。又拉过一只胳膊为他评脉。)
　　[幕后伴唱声起：
　　一根银针寄深情，
　　一路脉搏永相通。
　　一颗红心在跳动，
　　一腔热血化春风。
　　[伴唱声反复，由高到低，由强到弱。
　　邵小利 (向仓娃)你感觉怎么样?
　　赵仓娃 (脸上露出喜悦)轻快一点了。
　　(邵小利评完脉，取下针。)
　　赵仓娃 (急切地)大夫!
　　邵小利 (忙解释)我不是大夫，是学生。
　　二 人 学生?
　　邵小利 对，是中医学院的学生，未来的大夫。(说着又从提兜拿出几盒药)大伯，这是我们学院附属医院自制的中药，就是专治仓娃这种病的。
　　(赵大伯掏出身上写有药名的纸条，连药递给仓娃。)
　　赵仓娃 (接过一看)爸，就是这药，就是这药!(说着情不自禁地拉住小利的手)同志，你……你太好啦!
　　赵大伯 姑娘，你……你真是救命的活菩萨到了!
　　邵小利 大伯，别这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呀!
　　赵大伯 (唱)好姑娘，从天降，
　　冒雨送药情意长。
　　急人之急想人想，
　　哪有个不请的医生到门上!
　　赵仓娃 (唱)胸中顿时掀波浪，
　　眼前犹如梦一场。
　　同志!你为我雨中送药床前探病，
　　难得这好思想，
　　天大的恩情永不忘。
　　邵小利 (唱)母生我身人民把我养，
　　农村是我的好课堂。
　　你患病如同我患病，
　　你生疮恰似我生疮。
　　学医只为除病痛，
　　救死扶伤理应当。
　　感激的话儿再莫讲，
　　盼望你早治愈恢复健康!
　　赵仓娃 同志，你说我这病能好吗?
　　邵小利 能好，能好。一个人得了病除了吃药打针，还要有和疾病作斗争的精神，你看，我头上患有癣病，痒起来钻心地难受，可它一痒，我就唱歌，一唱就不太痒啦。
　　(众笑)
　　(赵仓娃听了小利的话，一骨碌站起来，走到炕下，丢开双拐，吃力地向前挪步，终于跨出两步，突然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小利、大伯忙扶住。仓娃转身又艰难地走到炕边。)
　　邵小利 (兴奋地)对，就要有这股子劲，坚持锻炼，慢慢会好起来的。
　　赵大伯 (指着药)姑娘，这药多少钱哪!
　　邵小利 (取发票)三盒药，一共是十七元五角。
　　赵大伯 (掏钱)大伯这儿只有十块钱，你先拿着，剩下的过几天我把出的洋葱一卖，搭车给你送到学校去。
　　邵小利 (接钱)别送啦，大伯，药费我已经付过了。剩下的暑假等我放假回家再说。
　　赵仓娃 同志，这就太难为你了!
　　邵小利 难为什么?庄稼人谁还没个七灾八难的!
　　[改琴婆端一碗鸡蛋挂面走上。
　　改琴婆 (边走边叫)仓娃!仓娃!
　　赵大伯 (迎上去)婶子，你来啦?
　　改琴婆 老六，我给仓娃下了一碗岐山挂面，还打了两个荷包蛋，热腾腾的，快叫娃吃。
　　赵大伯 婶子，你上了年纪，也是一身的病，还老操心他。
　　改琴婆 唉!你爷儿俩也就够恓惶啦。(将面放桌上)这姑娘是……
　　赵大伯 中医学院的，给仓娃看病来啦，好姑娘啊!
　　邵小利 奶奶，你害的是啥病?
　　改琴婆 大夫说是肾脏炎，高血压，一上来头昏得抬不起来。
　　邵小利 吃的啥药?
　　改琴婆 唉!咱农村能有个啥好药?一犯病就抹些万金油。睡上几天就过去啦。
　　邵小利 (又从提兜里拿出两盒药)奶奶，你和我妈得的一个病，我给她买了四盒药，留给你两盒。
　　改琴婆 这姑娘，给你妈买的药，咋能给我?
　　邵小利 你和我妈不一样吗?你就是我的奶奶。吃了效果好，我再给你买，快拿着吧。
　　改琴婆 (接药，激动地)姑娘，你得是党员?
　　邵小利 (惭愧解释地)奶奶，我现在还不是党员。
　　赵大伯 怎么?你还不是?
　　邵小利 我正在努力争取。
　　改琴婆 好好争取吧，姑娘!
　　(唱)你人心好思想纯，
　　不是亲人胜亲人。
　　手捧药思潮滚，
　　句句话儿暖人心。
　　当年都把雷锋赞，
　　你就是活着的雷锋到咱村。
　　邵小利 奶奶!(接唱)
　　拿雷锋比我太过分，
　　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学医人。
　　自幼农村土生长，
　　常见病魔缠人身。
　　因此上立志学医曾发奋，
　　考大学进了中医学院门。
　　改琴婆 好好学，有出息，是个好苗苗。
　　赵大伯 婶子，姑娘冒着雨来，水没喝一口，饭没吃一碗，就忙活着给仓娃看病，让我给咱做饭去。
　　改琴婆 (被提醒)唉，现成的鸡蛋挂面，先叫姑娘吃了，压个饥，等一会我过去给你们做饭。(端碗递饭)
　　邵小利 奶奶，我吃过饭来的，不饿。(接过碗走向仓娃)仓娃，快把这碗面吃了吧。
　　赵仓娃 (激动地)同志，你不能光为别人，不顾自己，不吃这碗面。我心里过得去吗?
　　赵大伯
　　快吃了吧。
　　改琴婆
　　邵小利 大伯，奶奶，我真的吃过饭啦。(又将碗推到仓娃面前)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去!
　　赵大伯 你家在哪儿?
　　邵小利 洪水公社，赤兔大队。(跨步欲走)
　　赵仓娃 (拿出枕边的两个苹果，吃力地走下炕来)同志，等一等，等一等!
　　邵小利 再——见!(转身急下)
　　改琴婆 (伸手拿药，猛然想起)哎哟，糟啦!药钱，药钱!
　　[追下。
　　(幕闭)
　　第五场 学习攻关
　　[春天午后，至翌年隆冬。
　　[学院。
　　[幕启：英语教研室内外。外侧是一条竖直曲折的丁字走廊，后通两边侧幕，水泥围栏外面，有排剪得平平整整的丛绿冬青树。内侧有门，门内置办公桌、书架、藤椅等物。后面天幕上，衬出春天的景色和教学大楼的轮廓。
　　[下课铃响，歌声笑语顿起，走廊两端，有三五成群的学生，谈笑往来。
　　[杜老师提录音机，夹分数册，由走廊左端上场。他五十余岁，戴眼镜，鬓发苍白，进教研室后，放下录音机。掏手帕擦拭眼镜，然后坐下来，打开录音机。一阵清脆悦耳的英语朗读声传出……
　　杜老师 (正在点头微笑，忽然又变成断断续续，含混不清的声音，他关上录音机站起来，沉思地踱了几步。)
　　(唱)铃声阵阵，课后近黄昏，
　　期中测验要认真。
　　同学们你追我赶多勤奋，
　　成绩优良慰我心。
　　邵小利，周亚民，
　　平日刻苦又辛勤，
　　为什么字不真，音不准?
　　反复朗读不成音?
　　教人费思忖?
　　(打开分数册，提笔坐下)
　　优劣已定论，
　　提笔总评分。
　　及格不及格，
　　沉吟再沉吟!
　　下笔之前须谨慎，
　　不能挫伤年轻人……(放笔沉思)
　　(决然地)不!
　　要严格，应抓紧，
　　护苗必须扎好根。
　　评分为的促后进，
　　不能姑息再因循!(填写分数单)
　　邵小利 (从走廊一端上)
　　(唱)考罢外语心慌乱，
　　发音咬字把路拦。
　　舌根硬直难打卷，
　　断续高低不成篇。
　　心乱跳，腿发软，
　　冷汗淋漓湿衣衫。
　　听录音找差距寻求新起点，
　　下决心要攻破这道难关!
　　(上前敲门)报告!
　　杜老师 (抬头)进来!
　　邵小利 (推门走进)杜老师!(鞠躬)
　　杜老师 小利同学，有什么事?
　　邵小利 (踟蹰地)我，我想再听听考试录音!
　　杜老师 录音?课堂上你们不是全都听过了吗?
　　邵小利 (痛急落泪)老师，我是农村娃，嘴笨，念读水平差，请你再让我听一次录音，找找差距，我一定努力赶上来!
　　杜老师 (亲切地)可以，你坐下!
　　(小利未坐，恭恭敬敬地站在办公桌旁)
　　杜老师 (打开录音机，重播考试录音)听出差距了没有?
　　邵小利 (低下头)听出来了。想不到我念的这样笨，简直糟透啦!
　　杜老师 (叮嘱地)要记住音准音标，按正确方法，反复练习!好，你坐下，再听一遍!
　　(杜老师再放前段录音，小利坐下仔细听，小声跟念。)
　　杜老师 (旁唱)求知渴望急如火，
　　情真意切暖心窝。
　　基础差，不为过，
　　浑金璞玉待琢磨。
　　精神可贵应珍惜，
　　评分还需再斟酌!(沉思踱步)
　　邵小利 (心有所悟，兴奋地)好啊!
　　(唱)一字字听得清，
　　一句句刻心中。
　　差距找出方向明，
　　热血滚滚信心增。
　　不后退，不放松，
　　热汗能化三尺冰!
　　跨越沟渠奔江海，
　　翻过峻岭望高峰!
　　[男同学周亚民跑上至教研室门口，逡巡不敢敲门，站门外听。
　　杜老师 (走到桌前；翻开分数册)小利同学，你在课堂上，没有达到考试标准，刚才经过学习改正，基本上够上了分数线，现在，你算及格啦!(提笔欲改)
　　邵小利 (急跨前一步)不，杜老师，别改!我的英语学得不好，应该不及格，这也是对我的鞭策。只要您帮助我，我决心攻破这一关，争取下次顺利通过考试!
　　杜老师 (丢下笔，欣慰地)好。青年人有这种求实精神，难能可贵。我同意你的意见。今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只要你有决心，下苦功，我相信你很快会和同学们齐步并进!
　　邵小利 (鞠躬)谢谢老师鼓励!
　　杜老师 (看看手表)快开晚饭啦，吃罢饭有场电影，好好看看!学习要认真，生活也要调剂，回去吧!
　　邵小利 老师，您先回去，我把教研室打扫一下再走!(说着从墙角拿过笤帚)
　　杜老师 不必啦，明天我自己来!(见小利已轻轻扫了起来)也好，走的时候，把门带上!(放好录音机和分数册，出门走下)
　　(邵小利敏捷利落地扫地，清理办公桌，然后反身关门欲走。)
　　周亚民 (猛地从一旁站起)邵小利!
　　邵小利 周亚民?你站在这儿干啥?
　　周亚民 (前进一步)杜老师给你改分啦?
　　邵小利 改分?没有啊!你想改分?
　　周亚民 唉!
　　(唱)咱这农村娃，
　　考试成绩差。
　　心粗嘴笨记不下，
　　开口舌头乱碰牙。
　　同学们指着脊背说凉话，
　　心里苦闷像刀扎!
　　期中考试不及格，
　　期末分数影响大。
　　老师不肯把分改，
　　不如回家把地挖!
　　邵小利 什么?退学回家?我说你呀，白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心里松得像豆腐渣!
　　(唱)十年动乱留后患，
　　文化教育受摧残。
　　想要学习没条件，
　　深切体会求知难!
　　好容易，上大学，花费人民多少血和汗?
　　求知识，找差距，哪怕翻越万重山!
　　你不要怨天尤人胡埋怨，
　　弓弦未拉箭先弯!
　　周亚民 你的底子比我厚，我咋敢跟你比?
　　邵小利 厚啥哩?在外语发音念读方面，咱俩是姐姐妹妹滚铁
　　环——一对大零蛋!
　　周亚民 可是老师要给你改分，你为啥不让?
　　邵小利 杜老师为了照顾我的学习情绪，成绩好坏，咱自己心里明白。不行就是不行，别打肿脸充胖子，现在闭着眼瞒哄自己，将来顶着大学文凭骗人民!
　　周亚民 (敬服地)哎。你说的也对!团支书想问题，就是比咱高着一节子!
　　邵小利 (坐在围栏上)少给我戴高帽子，谁比谁能强多少?我是想，咱们这一代人，身躯高如塔，知识薄如纸，国家为了把咱们造就成才，给了这么好的学习条件，自己再要不争气，遇见困难就趴在地上装狗熊，甘当“四人帮”的牺牲品，你说能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对得起父母?还是对得起这每天三顿的白蒸馍?
　　[铃声骤响，碗筷叮当，众同学来往过场，穿梭走下。
　　李 红 (抱一摞碗跑上)小利!快打饭走，晚上好电影，印度片《大篷车》，快!
　　邵小利 你先走，我就来!
　　周亚民 (振奋起来)对，过硬不过硬，首先看行动，我回去订个计划，咱俩一块突击!
　　邵小利 今天就是起点，把时间抢回来，不信农村娃能攻不破外语关，走。吃饭去!(二人边谈边下)
　　[天色渐暗，远处传来扩音喇叭声“喂”“喂!”一群学生说笑过场。
　　[李虹、樊敏，提马扎凳上。
　　樊 敏 (喊)小利!邵小利!真急人。这个电影迷，跑到哪里去了?
　　李 虹 (跳上围栏喊)利利!利利!你的马扎凳我们捎着哪!我们先走啦，你快来啊!
　　樊 敏 快走，快走，开始啦!
　　[李虹跳下围栏，二人跑下。
　　[舞台渐暗。天幕呈现夜景，远处电影《大篷车》的音乐旋律时隐时显，湛蓝的天空中，月轮盈亏，斗转星移……
　　[幕后合唱声起：
　　岁月悠悠，
　　年年似水流；
　　书山有路勤为径，
　　学海无涯苦作舟。
　　春去秋来西风紧。
　　[杜老师披大衣，戴棉帽，手提保温瓶匆匆走过。
　　邵小利 (抢前一步)杜老师，请你给我讲一下这个句式，我不太懂!
　　杜老师 (止步，放下保温瓶，拍打小利肩上的雪花，怜惜地)小利，你天天在这儿读书，要冻坏的!快到屋里去，我给你讲!
　　邵小利 (退后一步)不，老师，您身体不好，不能多打扰您，我每天早上站在这儿，就为了等您打水吃饭路过，占用您一两分钟时间，给我讲一个问题就行啦!
　　杜老师 (强烈感动地流下泪来)小利哪!
　　(唱)心神震撼，
　　老泪似涌泉!
　　一句话如三春暖，
　　冰天雪地不觉寒。
　　怪不得，你常年四季这里站，
　　朝朝等我小路边，
　　酷暑不避烈日炎。
　　数九不怕朔风穿!
　　霜晨雨夕不知苦，
　　把老师的病痛挂心间。
　　“程门立雪”未曾见；
　　谁料今日在眼前!
　　小利呀!
　　心诚金可断，
　　水滴石可穿!
　　苦读结出丰硕果，
　　你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小利，这次期终考试的评卷还未公布，我先通知你，你的英语测验，得了八十六分，成绩优异，在全班名列前茅，我为你高兴，我向你祝贺!
　　邵小利 杜老师，这几学期，您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这点成绩，都是您辛勤培育的结果，我应该向您道谢!
　　杜老师 别说啦，赶快回去，松散松散，也该来个大休整啦!
　　邵小利 老师，不能松气!听说今年咱们学院研究生的考题很难，我不知道都该读哪些书?
　　杜老师 怎么?你又选择了新的起点?
　　邵小利 您知道，我是长跑队员，前面的路还远着哩!
　　杜老师 小利，在知识学习的道路上，我是你的老师；在思想竞赛的跑道上，我愿做你的队员，今年学院要开设《新概念英语》第二册的学习，由我主讲，到时候，你来听，我辅导!现在，跟我一块儿到家里取书，新的起点，就从今天开始!
　　邵小利 好，我一定坚持跑到底!
　　[小利拿起保温瓶，和杜老师跨步下。
　　(幕落)
　　第六场 病房里的春天
　　[暮春时节。
　　[某医院。
　　[二幕外。邵母提篮上。
　　邵 母 (唱)换新衣，挎新篮，
　　搭上火车到西安。
　　小利头疮住医院，
　　爹妈心里常挂牵。
　　感谢院领导，
　　为她治顽癣。
　　从此身心多康健，
　　再不苦受病魔缠。
　　问路前行离车站，
　　(向幕侧喊)同志，去西安第一附属医院坐几路车?
　　[幕内声：坐十四路汽车，过了小寨就到啦!
　　邵 母 谢谢!
　　(接唱)见女儿问寒暖就在顷刻间。(下)
　　[二幕开。病房里，整洁，明朗。敞开的玻璃窗外，榴花似火，绿叶成荫。一丛丛盛开的木槿花，远铺近垫，杂陈其间，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窗内，两张病床，中间有两个床头柜。左边床上，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枕畔放着几册厚厚的书本；右边床上，是皮肤病患者冉玉霞，这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城市姑娘，额头、项颈，缠满纱布，瘦削的脸上，布满了乌云。她背靠床头，坐在床上，默默地凝视窗外。
　　[幕后伴唱声起：
　　石榴花儿红，
　　木槿花儿香。
　　春风送暖到病房。
　　恼人的病魔伸巨掌，
　　欢乐的笑脸，刻满创伤!
　　冉玉霞 (伸手拿起桌上的小圆镜，细细端详自己，半晌，叹息地)
　　(唱)两月住病房，
　　夜夜梦小张。
　　为什么你不来将我看望?
　　工作紧也不能这样繁忙?
　　眼看花开又花谢，
　　绿叶片片罩阴凉。
　　书不来，信不往，
　　难道你忘记我心中的忧伤?
　　(趴在床头，哽咽起来)
　　[少顷，邵小利身穿病号衣，头戴草绿色无沿软帽，大口罩遮去了半个面庞，手提大拖把，敏捷有力地擦洗着地板。
　　女护士 (端药盘走上，喊着)吃药啦!吃药啦!(将药盘放在左边床头柜上)邵小利同学!
　　邵小利 (站直挺胸，风趣地)到!
　　女护士 (命令地)将拖把放下!
　　邵小利 (顺从听命)是!(将拖把紧靠门后)
　　女护士 (用手指)把口罩摘下来!
　　邵小利 (大声回答)是!(摘掉口罩)
　　女护士 (指墙上“注意事项”)大声念一遍!
　　邵小利 (朗声念读)住院病员，要服从医护人员指导，遵守病房规则!
　　女护士 (严肃地)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你的头疮病是神经性的，见汗水容易复发，不准做剧烈的体力劳动，你记下了没有?
　　邵小利 (摸摸头，笑起来)记下啦，护士同志!
　　女护士 (无可奈何地扳着她的肩膀，压坐床上)你这个假小子，真叫人没办法!来，叫我看看，头上的癣好些了没有?(护士背挡住观众视线，暗场检查毕)好多啦，今后注意休息，加强营养，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邵小利 (整整帽子，端药喝下)谢谢刘阿姨!
　　女护士 (转身取药，向冉玉霞)怎么?你又哭啦?来，吃药!(冉玉霞转过身，抽抽搭搭地接过药。)
　　女护士 (一面检查她的面部颈项，一面嘱咐地)你得安心治疗，别激动，别发愁，有病千万不能着急，今后多吃好大米，脓包会一天天下去的!(看玉霞吃完药，端盘走下)
　　邵小利 (走到玉霞床前)玉霞姐，你又下起毛毛雨啦?你都不听人说，春雨贵如油，下得多了使人愁。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能这样浪费；你得设法节约点雨量才行啊!
　　冉玉霞 (叹息一声)我才不怕浪费，反正也好不了啦，还不如死了倒痛快些!
　　邵小利 看看，又来啦!在祖国欢乐的大乐章里，你总是低八度!(坐玉霞床头)你这个病根太深啦，干脆，让我这个半拉子大夫给你开个药方。(清清嗓子)来个革命歌曲《幸福不会从天降》!(准备开口唱)
　　冉玉霞 (手拍床头)哎呀我的好小利，你别打搅我好不好?
　　邵小利 (紧接)不好!抑郁伤肝，脾胃不舒，大夫要对病人负责。这方子不灵，给你另开一服：“陕西快板”!
　　(站起拿碗筷敲打念)
　　嘿!人是铁，志是钢，
　　人无志气力不强。
　　疾病要除心要广，
　　放眼祖国的好春光!
　　春花开，心花放!
　　恢复健康出病房。
　　多放热，多发光，
　　多为“四化”建设添力量!
　　冉玉霞 (哭起来)我还能发什么光?散什么热?满身脓包，满脸伤疤，谁还需要我?……
　　邵小利 (恍然记起，击头跺脚)该死!该死!怎么把个重要药方给忘了?(忙从衣兜掏出一封信)玉霞姐，这可是个万应灵丹，你看看，保险能起死回生!(把信送到玉霞面前)
　　冉玉霞 (烦躁地转过身去)我不看!
　　邵小利 不看?可别再吃后悔药，一会儿再要我可不给!(念信皮地址)红旗路，74号信箱，张……
　　冉玉霞 (突然转身坐起)拿来，给我!
　　邵小利 (藏信)没那么容易，咱们得讲好条件，第一，不许再下毛毛雨!
　　冉玉霞 (微露笑意)行，我保证再不哭啦!
　　邵小利 第二，要听从医生治疗，好好吃药，多吃大米饭!
　　冉玉霞 好，不爱吃米，练着吃!快把信给我吧!
　　邵小利 不行不行，还有第三个条件：你得思想坚强，保证拿出八十年代青年人的志气来!
　　冉玉霞 (急得又要哭)行，行，说啥都行!
　　邵小利 (哈哈大笑)别哭别哭，给你，好好看吧!
　　(冉玉霞接信转身去看)
　　(小利轻轻舒了口气，悄悄绕过自己床头，背向玉霞，打开书本……)
　　[舞台静场片刻。
　　[幕后伴唱声：
　　是谁把花朵催开?
　　是谁把温暖带来?
　　为了你挺起胸膛把头抬，
　　有心人悄悄地将你关怀!
　　冉玉霞 (读完信。转过身，轻轻地)小利啊!
　　(唱)感谢你给小张暗地写信，
　　感谢你对病友一片诚心。
　　感谢你读报唱歌促人振奋，
　　感谢你端水送饭胜似姐妹亲!
　　这信件如春风向病房吹进，
　　冉玉霞再不做愁眉苦脸的人!
　　小利妹妹!(小利看书入神不应)小利!(仍不应，玉霞走近床来，从身后悄悄夺下小利手中的书本)哎呀，真成了书呆子，叫书把你看迷啦!好歹混张大学文凭就对了，何必这样认真?
　　邵小利 (取笑地)好。你不叫我看书，叫我将来当个不学无术的混世派，有朝一日，我混成了主治大夫，再遇上个正谈对象的脓包疮病人，恐怕代写八十封情书，都不灵啦!
　　冉玉霞 不准你胡说!(把书交还小利)给!你得告诉我，给小张写信，你咋不先说一声?
　　邵小利 (故意)哈哈，问罪来啦!怪我多管闲事，今后保证不再越俎代庖，得行?
　　冉玉霞 (不好意思地)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邵小利 不用解释啦，玉霞姐，你的心事我完全明白!
　　(唱)我和你同病房三月不满，
　　深感你思想上沉重负担。
　　饭不吃水不喝暗自悲叹；
　　身患病怎能再把自己摧残?
　　因此上对小张提出规劝，
　　将你的心情顾虑对他详谈。
　　希望他能对你了解全面，
　　帮助你解除病痛早日复原!
　　从今后愿你们幸福美满，
　　革命的道路上携手向前!
　　冉玉霞 (感动地，搂住小利肩膀)小利，我的好妹妹!
　　周亚民 (推开门，扛着沉甸甸的口袋闯进来)小利，按期完成任务，米送来啦!
　　邵小利 (忙跑过去接下米袋)供应部长，把你累坏了吧?快来擦擦汗!(忙拧手巾给亚民擦脸)
　　冉玉霞 (倒水送杯)同志，喝点水?
　　周亚民 (接过杯子，对小利)这就是你说的病友吧?(对玉霞)这是给你的四十斤大米，桂花球，够吃些天的啦!
　　冉玉霞 (惶惑地)这?……
　　邵小利 你忘啦?这个月刘主任查房，再三说，你这病要吃好大米，刚好我这同学家里在产米区，所以……
　　冉玉霞 (对亚民)同志，太感谢你啦!
　　周亚民 哎!别找错门，这是我们邵副班长来信下的硬任务，要谢该谢她!
　　冉玉霞 (激动地流下眼泪)小利，我，我怎么谢你才好?
　　邵小利 (责怪地)看你，刚保证过，又下起毛毛雨来啦?
　　李 虹 (从窗外探进头来)看病号的来啦!亚民，你这兔子腿真快，坐火箭都赶不上!
　　邵小利 (高兴地)李虹?快进来!
　　李 虹 别忙，还有一群哪!(向后喊)哎!都进来，利利她们没休息!
　　[门外一阵喧闹声，李虹、樊敏，提着网兜，肖英提着旅行袋，张戈、“眼镜”随上。
　　众 人 (你一言他一语)小利，小利，你好些了吗?(女同学们拥抱小利跳起来)
　　邵小利 (兴奋地)真想不到，今天是谁发的通知，把咱们又邀到一块来啦?
　　李 虹 先别高兴，还有人呢!你看，那是谁来啦!(指门外)
　　(众人让路，杜老师提挎包，和手提竹篮的邵母站在门口)
　　邵小利 (跑过来)杜老师，妈，你们来啦?快进来坐!
　　(杜老师、邵母互让着走进病房)
　　邵 母 (走向玉霞床头，向小利)这就是你玉霞姐吧?(对玉霞)小利来信常提你，你好些了吧?
　　冉玉霞 阿姨，谢谢您，我好多啦，快坐下!
　　(邵母坐玉霞床头，杜老师坐小利床头，小利忙给老师、母亲倒水)
　　杜老师 小利，我代表系领导来看你，身体康复得怎么样?
　　邵小利 快好啦，医生说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
　　李 虹 快好吧，咱宿舍没有你，光剩下这些文雅秀才，闷死人啦!
　　(众同学应声欢笑)
　　张 戈 小利，我受全班委托，送来一封慰问信，大家祝愿你恢复健康，早回学校。(取慰问信交小利)
　　邵小利 (接过信)谢谢系领导，谢谢大家!
　　邵 母 小利呀!
　　(唱)你住院两月半，
　　全家都挂牵。
　　你爸身忙不得闲，
　　你姨上课没时间。
　　弟妹们要来看，
　　学业怕耽延。
　　推举妈妈为代表，
　　今日到西安。
　　打开小竹篮，
　　一件件往外翻。
　　换洗衣衫拿几件。
　　留着慢慢穿。
　　这是包疙瘩菜，
　　还有十个大鸡蛋。
　　地软包子大姨做，
　　石头锅盔酥又甜。(对众人)
　　家乡土产不值钱，
　　大家都来尝尝鲜!
　　(小利给大家分送食品，众人欢笑)
　　肖 英 (打开旅行袋，取出一份份礼品，同学们各拿一份)现在，家庭慰问结束，颁奖仪式开始，邵小利同学，请站好!(捧一个红纸包走过来)
　　(唱)长跑队员请站好，
　　颁奖仪式开始了。
　　竞赛一千五百米，
　　地区奖励你的功劳!(交小利手中)
　　樊 敏 (捧红纸包走过来)
　　(唱)文明礼貌月，
　　掀起大高潮。
　　楼长重任你来挑，
　　抓风纪，抓礼貌。
　　班级红旗保得牢，
　　拆洗被褥几十套。
　　你为同学把药熬，
　　全院评出个人奖。
　　你的名字列前茅!(交小利手中)
　　张 戈 (捧镜框过来)
　　(唱)“三好学生”邵小利，
　　这个荣誉属于你。
　　你为班级争光荣，
　　大家向你致敬意!(交小利手中)
　　李 虹 (抱一大堆罐头水果点心走过来)
　　(唱)这是慰问奖，
　　发给副班长。
　　甜水橘子用瓶装，
　　水果点心牛奶糖。
　　祝愿你体重增加几十磅，
　　出院时，大家同来把你往回扛!
　　[小利拿不下，水果滚了一地，大家拾着哈哈大笑起来)
　　杜老师 小利，我还给你带来了两本新书，还有一个好消息，周亚民同学在这次期中考试，英语得了八十七分，成绩优秀，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好评!
　　(大家鼓掌欢呼)
　　(李虹跑过来和小利咬耳朵)
　　邵小利 (对肖英)好啊，小胖子，入团了，还保密?
　　周亚民 这是人家留给你的一颗重磅炸弹。
　　邵小利 祝贺你，肖英!(二人拥抱在一起，众人鼓掌欢呼)
　　冉玉霞 (感慨地)多幸福啊!(对邵母)阿姨，你真有福气，小利妹妹心肠好，又有学问又进步，还有远大的志愿……
　　邵 母 这都是党培养得好，老师教育得好，娃们家，就该好好学，求上进!
　　肖 英 利利，你别保密，快把你远大的志愿当众宣布出来!
　　众 人 (鼓掌)欢迎，欢迎!
　　邵小利 我的志愿很简单：第一，将来毕业后，到农村去，为广大农民服务!
　　(杜老师带头鼓掌)
　　邵小利 第二，到县医院，为基层患者服务!
　　(冉玉霞带头鼓掌)
　　邵小利 第三，到边疆去，为边疆人民服务!
　　(众人欢呼鼓掌)
　　眼镜生 诸位，为祝愿小利同学，早日恢复健康，也为了实现大家共同的理想，我提议，唱支歌好不好?
　　众 人 好!(四个女同学搂住肩膀，张戈站在前面打拍子，“眼镜”掏出口琴，吹出前奏；众唱《军港之夜》。)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
　　海风把战舰轻轻地摇……
　　[女护士突然开门探进头来，看了看，又关上门。
　　邵小利 (警告地)嘘……
　　(众人欢笑着压低声音，接唱)
　　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
　　睡梦中露出甜蜜的微笑……
　　(邵母、杜老师、冉玉霞在一旁露出深沉喜悦的笑容)
　　[大幕在歌声中徐徐降落。
　　第七场 壮丽的诗篇
　　[仲夏清晨。
　　[渭滨公园。
　　[幕启：晨曦初吐，彩霞满天，银浪轻摇。湖畔，垂柳依依，花香鸟语，在宁静清新的气象里，不时传来练嗓子的“咿——啊”声。近处一处不高的假山下，有座小小的凉亭，一个穿蓝色服装的中年人，站立亭阶上，手举照相机，正从不同角度寻觅着镜头。几个青年，活动着腰腿，谈笑过场。蓝衣人摄了几张照片，悠闲走下。稍停，幕后传来童声合唱：《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反动派被打倒。
　　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邵小利穿着蓝色运动衣，背着绿色挎包，跑步上场，三个六七岁的女孩子(其中有邵平)，穿着各色连衣裙，系红领巾，学着跨步姿势，欢笑着随在小利身后。
　　邵小利 (绕场一圈)立定，解散!(孩子们哄闹着跑开。小利摘下挎包，放在亭栏上，开始活动身体。女孩子们好奇地围住她)
　　邵 平 大姐姐，你是体操运动员吗?
　　女孩甲 (推邵平)不是体操运动员，是游泳运动员!
　　女孩乙 大姐姐教我们游泳!
　　三女孩 (拖住小利)对，教我们游泳!
　　邵小利 (抚摸她们的头)大姐姐不是体操运动员，也不会游泳。
　　三女孩 你会，你会，教我们游泳嘛!
　　邵小利 好啦，好啦，别闹啦!等大姐姐暑假学会了游泳一定教你们!
　　女孩甲 那，给我们讲个故事!
　　三女孩 讲故事，讲故事!
　　邵小利 大姐姐还要念书，有时间再给你们讲!
　　女孩乙 大姐姐你念几册书?
　　邵小利 (笑起来)我念的是“中医内科学”。(向小亭走去，女孩们追过来)
　　邵 平 中医?中医打针吗?
　　邵小利 (转回身)当然打针!
　　三女孩 (互相嬉闹)给你打针，给你打针!
　　邵小利 小朋友们，你们都是“红领巾”，要听话，大姐姐学习很忙，你们自己去玩，好不好?
　　邵 平 好，走，看花鸟去!
　　蓝衣人 (跑上来)小朋友们，都过来，给你们拍个照!
　　三女孩 (欢呼着)照相去，照相去!大姐姐再见!(蹦跳着随蓝衣人跑下)
　　邵小利 (目送孩子们下场，面对朝阳伸展两臂做深呼吸，环顾四周，精神抖擞地)啊!多么美丽的早晨!
　　(唱)看彩霞似轻纱湖波荡漾，
　　山和水披锦绣迎来朝阳。
　　垂柳依依鸟儿唱，
　　芳草茵茵百花香。
　　我心中充满了青春力量，
　　万缕遐思飞远方。
　　头戴医生帽，
　　身穿白衣裳；
　　肩挎绿背包，
　　斜挂十字箱。
　　千万颗病痛的心牵挂心上，
　　乘春风去出诊奔走四方。
　　小小银针闪闪亮，
　　服服草药味馨香。
　　改琴婆喝了她老当益壮，
　　赵仓娃身强健离开病床。
　　玉霞姐站柜台迎来送往，
　　小婴儿绽笑脸进入梦乡……
　　愿人间常幸福我心欢畅。
　　用生命谱写我心中乐章!
　　共产主义是我们的最高理想，
　　我愿做一棵草扎根山乡。
　　接受党对我的殷切期望，
　　为人民我情愿献出全部热和光!
　　(拿出书本，走进小亭，坐在栏杆上，潜心默读起来)
　　[幕后传来孩子们的喧笑声。邵小利起身，拿起挎包，登上假山，隐身石后。紧张的音乐轻起，渐强。突然，孩子们惊叫起来：“邵平，邵平!救人哪!邵平掉到湖里去啦!”蓝衣人快步奔上场来，女孩甲拖住他的衣角随上。
　　女孩甲 (边哭边说)叔叔，叔叔，救邵平，救救邵平!
　　蓝衣人 (边说边退)你们要镇静，镇静。绝对镇静!(回身跑下)
　　女孩甲 叔叔，叔叔!(女孩乙跑上来)
　　甲
　　女孩 (惊慌失措地乱跑)救人哪，救人哪!
　　乙
　　邵小利 (蓦地跳下假山)谁?怎么啦?
　　甲
　　女孩 (跑过来，拉住小利)邵平……邵平……掉到湖里啦!
　　乙
　　邵小利 (疾步跑向湖边)啊?(伸开双臂，奋力扑进湖中)
　　[乐起最强音。
　　[幕后合唱：
　　啊——
　　湖水冲天，搏浪击风。
　　舍生取义，救死扶伤!
　　邵小利——
　　你是党的骄傲，团的光荣!
　　青年的好榜样，
　　优秀的大学生。
　　青春的光热献人民，
　　你踏上了理想的最高峰!
　　[合唱声中，人们从四面八方，拥向湖边，青年们跳下湖去，工人们跳下湖去，一个老工人，转向观众，高高托起得救的邵平。
　　[切光。
　　尾声
　　[七场暗转。庄严深沉的主题歌声中，灯光渐明。
　　[如镜的湖水。刚劲的雪松，灿烂的百花丛里，现出邵小利手持书本的塑像。
　　[杜老师、王老师、男女同学，工人，农民，解放军战士等，围绕在塑像周围。
　　[赵父扶赵仓娃，冉玉霞捧鲜花，与改琴婆走上场来。赵仓娃恭敬地将几个苹果，放在塑像前的石台上。冉玉霞献上鲜花，改琴婆老泪纵横，颤巍巍地，将一篮鸡蛋放在石台。
　　[邵平及甲乙二女孩，簇拥着邵母，李云青、姨妈及小利弟妹等由校领导相陪上场，走近塑像，场上众人慢慢围拢过来。音乐声渐低。
　　校领导 (对众。沉痛地)同志们，邵小利同学离开了我们，她的死重于泰山!中共陕西省委，根据小利同志的生前遗愿，追认她为中国共产党党员，追认她为革命烈士!我们深切怀念她，永远学习她，她的革命精神，将激励着千千万万的人们在“四化”建设的道路上奋勇前进!
　　[歌声渐强。邵平，女孩甲、乙走出人群，向塑像立正。邵平捧红领巾，前行几步，两女孩行少先队队礼，众人共同向烈士遗像致敬!
　　[天幕上现出几行醒目的大字：“生命不是私有的，
　　不能储藏起来。如果社会和人民需要，那我就要无私地贡献出来!”——邵小利。
　　[大幕在缅怀悼念的气氛中，徐落。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