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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工

    
  编剧:赵继杰
  时间 1978年春天
  地点 陕北某农村
  远景 蓝天白云,杨柳吐絮,一派春色
  硬景 窑洞有内间,墙上挂着毛主席画像
  人物 春花 女,三十岁,小队妇女组长
  六子 男,三十二岁,小队队长,春花的爱人
  小凤 女,十岁,学生,六子的女儿
  (幕启,在具有陕北特色的音乐声中,布谷鸟声声不断,春花系围裙上场)
  春花 (唱)娃她大做事太主观,
  党的政策他不管。
  男女同工不同酬,
  惹得妇女情绪乱。
  死分死记旧习惯,
  社员出劲不流汗。
  这样下去干活进度慢,
  生产怎能大发展。
  这事我要往出站,
  帮他拨正航道归正岸。
  等他回来非和他说个精明不可。
  六子 (从舞台另一角气冲冲地上场)
  (唱)人大会议鼓精神,
  阵阵金鼓催跃进。
  春耕打响第一枪,
  抢布麦田种早春。
  谁料想天阴刮起西北风,
  事情偏偏不顺心。
  妇女吵成一窝蜂,
  都想和男人挣一样分。
  此事叫我怎能容。
  定要整住这股风。
  哎!小凤她妈!(进家)小凤她妈!
  春花 (从里间出来)哎呀!你今天是吃上炸药啦!这么大的声气!
  六子 你们妇女组是怎么搞着哩?
  春花 怎啦?
  六子 怎啦!简直一窝蜂啦!
  (唱)派做活妇女咦咦嚷,
  “指挥棒”也被婆娘折。
  说张张不张,指李李不理,
  还要和我争分又闹气。
  我问你到底惹下谁?
  咱好勾通思想作处理。
  春花 我把人家都惹下啦!
  六子 咳!我就知道你那不和人,该管的你不用说要管,不该管的你也要管。以后你那老毛病该没的啦!
  春花 没不了。
  六子 以后少说话不就没啦!
  春花 我又不是哑巴!
  六子 有时就得少说话。
  春花 那得看在甚事上。
  六子 那——(又是气又是急)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春花 娃他大!
  (唱)休息下我宣传党的政策。
  男女应同工同酬多劳多得。
  众妇女听了喜气洋洋,
  干起活来吃苦耐劳性心足。
  大家举手齐赞扬,
  表示拥护党的政策。
  自瞅对象搞竞赛。
  都把决心写一张。
  这几天正是勾麦子,
  播种急需抢好墒。
  壕子深,溜得匀,又有数量有质量。
  今年下种进度非往常。
  六子 对着哩!妇女们是出了大力啦!
  春花 (唱)结果是同工不同酬,
  意见提下一大溜。
  六子 提甚意见?
  春花 秃旦他妈说:
  (唱)春花说话没准头,
  看她出不了队长的手。
  这时玉兰插了话,
  不是春花没准头,
  是六子不执行同工同酬。
  六子 按劳分配政策是这样规的,但要全盘衡量。
  春花 哎!人家三不浪他妈说:
  (唱)那六子是个赖人手。
  六子 哎呀!尽敢骂起我来啦!太胆大。
  春花 (唱)他把同工同酬一边丢。
  六子 哼!要是这样,再过几天,我就叫她们耕地、下种,提耧、滴耔。
  (不耐烦地坐到凳子上)
  春花 人家还有意见哩!
  六子 (气冲冲地跑到春花跟前)有意见!想怎么着,我是一队之长,要考虑全盘,不能由了她们!
  春花 (唱)他三妈也给插进嘴。
  六子 啊!嫂子也对我有意见啦?
  春花 (唱)说你的做法太不对。
  六子 啥不对?
  春花 (唱)男女勾得畦数一样,
  壕子深浅也一样,
  要论质量都一样,
  就是记分不一样。
  六子 听得耳朵出炝啦!(要进里间吃饭被春花拉住)
  春花 (唱)小梅早就撅起嘴,
  她说六哥就是不讲理。
  六子 黄毛丫头知道个甚哩!
  春花 (唱)他忘了咱妇女突击队,
  促得那男人们往前追。
  就说勾小麦这几天,
  我和六哥一样齐。
  记分为啥分彼此,
  问他究竟讲理不讲理。
  六子 我看她才不讲理,十八九的黄毛丫头倒要和男人们挣一样的分?哼!由了她们还想上天摘得吃星星哩!有意见叫她保留着,吃了饭我还有事,今天你带上妇女到草沟勾麦子,晚上回来咱们开会,好好整整她们的风。
  春花 我看要整得先整整你的风,饭,你自己有手,你自己去做吧,今天你带上她们去吧!
  六子 哎!我说娃他妈!你怎就在这短轴轴上捍人哩,我不会做饭你又不是不知道,快不用专学那灰啦,你那脾气谁不知道,干起活来一个顶俩,就说这几天勾麦子,你们妇女和我们不分胜败。
  春花 就这人家那当官的才多多给我记七分工,男人们总是十分工。
  六子 怎么你也这么说?(发火)你——
  春花 你应该算算这个账——
  六子 那有啥算头?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哩,(有意大声)三——分——工。
  春花 我说娃他大!
  (唱)三分工虽不多事关路线,
  它与那“按劳分配”紧紧相连。
  妥报酬提工效生产猛进。
  才能把“四化”强国早日建成。
  六子 (唱)男十分女七分是几年常规,
  不是我姓高的私下独棋,
  春花 (唱)“四人帮:破坏了生产关系,
  只同工不同酬形成常规。
  这样做谁吃亏是谁满意?
  实际是男劳把女劳剥削。
  六子 (唱)闻听此言我怒气生,
  你扣的帽子够千斤。
  依你说我已犯了法,
  现在就把我枪崩。
  (气呼呼地坐板凳,板凳倒,打准了自己的后脑瓜)
  春花 (一旁又是气,又是笑)打着了没有?
  六子 你少气我,咳!真倒霉!(自己摸头)
  春花 (扶起板凳让六子坐,六子不坐,春花硬拉六子坐下)
  (唱)娃他大你消一消气,
  你有意见慢慢提。
  不是为妻把你气,
  是你的做法太不对。
  六子 你——
  春花 你这种做法实际是资产阶级剥削行为。
  六子 哎呀!天呀!你那帽子比锅盖还大,这么一点小事就成了资产阶级。哎!你知道那资产阶级是穿长袍的?还是穿短裤的,是留长辫子的?还是留大背头的!你知道资产阶级,你知道那资产阶级是甚?
  春花 娃他大,农业要大上,管理要跟上,如果我们不执行按劳分配,同工同酬政策,“大跃进”就会变成大慢进!
  六子 行啦!行啦!少给我讲那大道理,上那政治课,其实吗!你那点政治文学水平,我又不是不知道,我上三年级你才这么高(用手比画),我希望你还是放明智点好。咳!我也知道你争三分工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大伙儿,可是你想过没有,咱们是干部,再说全这三分工吗?以后你在记分上最好不要管。
  春花 这三分工是不多,可是它关系到党在农村的经济政策,关系到社会的物质享受,关系到调动广大妇女的劳动积极性。因此我就得管,而且要管到底!
  六子 你——,原来你是这么个人,人家二秃子刚才说,妇女乱就是你老婆插搅着呢,我还不信,哼!现在我才把你看透啦!
  (唱)我好说歹说你不听!
  还想给我瞪眼睛,
  咱们本是好夫妻,
  没想到和我不一心。
  春花 (唱)不是我和你不一心,
  是你对路线分不清,
  六子 (唱)你搬起石头砸我的锅,
  我看我们过不成。
  春花 (唱)过成过不成小事情,
  扭转你的思想最要紧。
  六子 你——(一时无言,又自言语)咳!真是人强命不强,走起路来头碰墙。我说高六子呀高六子,你好命苦呀!烧开水倒糊在锅底上啦!人家喂的狗是咬生人哩,我高六子喂的狗是伤主哩!这是人家提,那是人家说,娘眨眼女跳神,鬼来鬼去是她一个人,遇上这种不精明的人,真把你活活地往死气哩!(猛然心生一计)哎!人常说老婆娃娃心软,我要向她提出离婚,吓唬吓唬她,到头来她得依着我。(有意把嗓门放大)我问你,在工分问题上你还是要管?
  春花 你不对,我当然要管。
  六子 对了!对了!你对,我不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这庙小,盛不下你这菩萨娘,你就远走高飞吧!
  春花 你这样做,不怕人家笑话吗?
  六子 哎!怕笑话,就不会和人家说起来拆自己男人的台啦!再说没法子呀,是你逼得我不得不这样做。
  春花 你不后悔?
  六子 男子汉说话,说了就算。
  春花 (看出自己男人是用离婚吓唬自己,自己将计就计教育他)行!犟摘的瓜不甜,人家不要咱有啥办法。(六子在旁暗笑)我是说——
  六子 你要是再不在工分上管,那咱再商量,如果死不回头,那就离!
  春花 离也行,我可有个条件。
  六子 (老婆一说离,自己有点难为,但又装镇静)
  你要啥,给你啥,只要再不管我就行啦。
  春花 就是离了咱们也在一个队,在党的工作上我要管到底!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留下你好再找一个。(说着把钥匙给六子,六子不要,春花给放在桌子上)但有一件得依着我!
  六子 甚事?
  春花 我走后,你要把小凤照料好,千万不能让娃受罪,咱就走吧!(走)
  六子 走!(又停步)咳!我是用大话吓唬人家,没想到她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说出话来硬铮铮,哎——
  春花 哎!我说高六子,要离,你赶快走哩吧?
  六子 走!我——我是说——
  春花 (有意放大声)你这个人哎呀啊呀的,男子汉说话,说了就算,快点走吧!
  (拉六子,六子不走)
  六子 哎!娃他妈,你听我给你说,咱们要不——
  春花 离婚?(有意大声)
  六子 哎!主意打定人难劝,你要一定离,我也没办法,看能不能在未离之前再给我做上一顿饭?
  春花 不是我要离,是你提出来的,在家庭事上你说怎办就怎办。再说,不傍鱼情傍水情,不看大人看侯人。再说,十来年的夫妻了,没爱情也有点恩情吧!咱吃了饭可一定离!(进里间取饭)嗯,给你!
  (六子实在不好意思接,慢慢往门前走)
  小凤 (兴高采烈地边喊边跑上,和爸爸碰了个满怀)爸爸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的学农课,老师给我打了九十分,我小军哥才打了六十分。
  六子 去,去,去!我不信!你小军哥个子比你大,又是个男孩子,打分还能比你少?
  小凤 不但给他打分少,还把他批评了一顿。
  六子 怎么批评的?
  小凤 老师批评说,你看人家小凤,年龄比你小,干起活来肯出力,效率高,学农成绩就得“按劳评分”,并说,评分一不看年龄,二不看个头,更不分男女,谁肯出力就给谁多评分。
  六子 (旁白)难道自己真的错啦?
  春花 小凤,快到里间吃饭去。
  小凤 哎——(进里间吃饭)
  春花 娃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六子 听见啦!
  春花 听见就好,学校评分不只是评学生的劳动好坏,更重要的是从小培养学生热爱劳动的习惯,我问你,你们男人耕地挣十分,妇女争过没有?
  六子 没有。
  春花 今春拉石头,你们拉得多,挣十分,女的那个争过工分?
  六子 没有。
  春花 那妇女们勾麦子为什么要和男的争分?
  六子 这——
  春花 这,看起来妇女抗争的不是三分工,实际上是为了把“四人帮”搞乱了的路线是非拨正,把党在农村的经济政策正确地贯彻下去,调动广大社员的社会主义积极性。
  六子 用工分调动积极性,不是又搞成“工分挂帅,物质刺激”了吗?
  春花 (拿出五届人大《政府工作报告》给六子看)你看华主席在五届人大《政府工作报告》中怎样指示我们的?
  六子 (念报纸)“所有社队都要认真执行定额管理,评分记工制度,实行男女同工同酬。”
  春花 实行多劳多得,男女同工同酬,对劳动态度和劳动干劲大的人进行精神和物质鼓励,是社会主义时期的分配原则,怎能说成是“工分挂帅”,物质刺激呢?
  六子 春花!
  (唱)评工分这件事不是我固执,
  暗地里有人闹嚷嚷。
  王狗子大喊大叫说,
  碎婆娘怎能和我们挣分一样。
  二秃子捂拳伸胳膀,
  要和妇女比一场。
  加工分不要紧会惹出动荡,
  男子汉跳出来你们谁能挡。
  春花 (唱)细分析“人头分”谁最欢迎。
  懒惰人,混工人双手赞成。
  王狗子、二秃子最能把问题说明,
  他们俩最害怕底分活评。
  按工评王狗子顶多六分,
  二秃子最多能评上八成。
  娃她大你再问广大群众,
  哪一个不反对“人头分”。
  六子 (唱)娃她妈越说我心里越明,
  都怪我认识模糊头脑昏昏。
  妇女们闹嚷嚷虽是把分争,
  正说明管理上大不得人心。
  要调动广大社员的劳动积极性,
  就得把党的政策正确执行。
  春花!晚上咱就召开会议,研究如何执行华主席“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的“按劳分配”政策。
  春花 我赞成!
  六子 还有呢!
  春花 有,你就尽管说吧!
  六子 会上还要发动群众,给我多提意见,整我的风!
  春花 好!我先开刀,把一切不正之风整掉。
  六子 那咱们快点吃饭,吃了饭咱好——
  春花 离婚?(有趣的)
  (小凤听妈说离婚,背书包急上,莫明其妙一旁听)
  六子 上工!说真的,打上灯笼也难找你这个好老婆,说什么我也舍不得离。
  春花 还是要离?
  六子 哎呀!说什么也不能离!(拉住春花)
  春花 离,是要和“四人帮”假左真右的死分死记的“人头分”彻底离,你这个人说什么我也舍不得离。
  六子 对!坚决执行华主席指出的“按劳分配”男女同工同酬政策,为实现农业现代化奋斗。
  春花 这才是我那——
  六子 什么?
  春花 好——老——汉。
  (二人大笑,六子把小凤抱起转一圈,在笑声中幕落)
  出处:府谷二人台艺术/郭侯绪编著.— 西安: 陕西人民出版社,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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