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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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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秦俗秦声黄钟大吕 皇天皇土皇城义重情浓(上)



















吼秦腔气粗豪梆子乱响
  秦腔是秦人对其生也艰的悲苦生活发自灵魂的叹息。
  秦腔你得到关中的原野上去听。那时正是夕阳西下、燕雀归巢之际, 一个劳累了一天的庄稼人,赤脚、扛犁、赶牛走在归家的黄土地上,看着自己的家园,触景生情,吼一声秦腔,粗犷的歌声随风飘扬,飘向十里八乡,你会产生出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你会觉察出生命的顽强与做人的骄傲。
  秦腔的境界在于吼。它要求歌者唱它时要用生命的底音。那是来自洪荒时代的声音,野兽惧怕,天地震惊。这声音是带有铜质的,是经过鲜亮的太阳打磨过的,是被西伯里亚的冷风揉搓过的,峻冷得了得,使人感受到一种悲壮潇洒的气势。
  在送葬的路上唱一句秦腔会使人柔肠寸断。在寒冷的冬日黄土尘尘的乡间小路上,走来一支送葬队伍,头戴孝白,手拿丧棒,伴之以咿呀的二胡、呜哇的唢呐以及亲人对亡者思念的哭声,这时唱一折《祭灵》撼天动地,把人的肠子都能揪断了,让人哀婉凄绝,泪流满面。那如泣如诉、如歌如哭、婉转哀伤的调子,不独人不能堪,就是天地霎时也会变得悲凉起来。秦腔是秦人文化的精灵,也是陕西商人梦绕魂牵的精神追求。商人是秦腔产生的社会基础,又是秦腔发展的物质原因。秦腔起源于陕西,秦始皇统一六国,囊括天下,乃寄情于声色,燕有侠士高渐离,善歌,鼓瑟于秦王,趁机行事,后因行刺失败,被秦王杀死。秦人效其行而慕其歌,遂成国俗,所以秦腔是燕赵慷慨悲歌的遗响。秦腔最初流传于陕西和山西的黄土高原,它是俚剧,作为梆子戏反映了山陕一般劳苦民众的生活遭遇和价值追求。商人和戏子都是社会的最底层,他们常常有共同的生活遭遇,戏子常常借秦腔歌唱商人的悲欢离合,而商人也常常通过秦腔来寄托自己对生活的追求。商人有钱,他们可以发挥自己雄厚的物质力量来推动秦腔的发展。
  生意路人情路秦人情长
  首先,听戏、写戏、养戏班是陕西商人对秦腔发展的重要贡献之一。听戏观剧是陕西商人的基本爱好,明代中叶,当陕西商人赴扬州贩盐时,就把秦腔这一家乡戏带到了扬州,有《江南竹枝词》描写当年扬州的文化活动是:
  由来河朔饮粗豪,
  邗上彩歌节节高。
  舞罢乱敲梆子响,
  秦声惊落广陵潮。
  许多陕商及其后裔,还自演和编导秦腔戏。乾隆年间以秦腔之声名震京华的秦腔大师魏三,本身就是陕商出身。魏三叫魏长生,家贫,13岁到西安西大街一烟铺充当学徒,后因与邻家烟铺学徒斗殴,畏责潜逃至蒲城,适逢某戏班演社戏,入班学艺,成秦腔名角,以《滚楼》一剧轰动京华,在京城掀起魏三热,使秦腔在京都风靡一时。武功富商康氏家族之康海,在扬州经商,一方面做生意,一方面演戏编剧排遣心中郁闷,每次演戏都亲操琵琶,被称为“琵琶圣手”,清初诗人吴梅村称他是“琵琶声响多秦声,对山慷慨称入神”,后成为秦腔著名剧作家,所编名剧《中山狼》成为秦腔著名剧目。与康海齐名的户县陕商后裔王九思,也是秦剧著名作家,所编秦腔《中山狼》与康海有异曲同工之妙。为了化解乡愁、排遣寂寞,许多陕西商人还组成自乐班,掌柜与伙计一起吹拉弹唱,自娱自乐。旅甘陇的陕西商家字号,一般都有自发组织的戏班子,打烊后的业余时间,便吼几声秦腔,故《甘肃竹枝词》中记载说,兰州山陕商家是:
  廛肆鳞鳞两面分,
  门前官柳绿似云。
  夜深灯火人归后,
  几处琵琶月下闻。并且作者自注说:“富商大贾聚居旧城南北关,夜市既罢,往往吹竹弹丝,云息劳苦,土俗然也。”
  但真正使秦腔走向专业化发展道路则与陕西商人供养戏班有直接的关系。陕西商人经商发财后,往往在家中设戏楼,供养戏班,使堂会戏成为秦腔重要的演出形式。陕西明清以来的富室巨户一般都供养有私家戏班。板桥常有戏班,秦剧名角金叶子长期供养在他家。武功的康海家有戏班,拥有随身四大名家叫“四大帅”。康海死后家徒四壁,惟遗各种乐器300多件。苏州的陕西富商柏小坡为苏州唐市首富,建有占地40多亩的“柏园”,豪华无比,他家所在地被称为“柏家弄”,关中来的琴师咸集于此,“主人每夜张灯开宴,家有男女梨园,按次演剧”。陕西渭南孝义镇赵家就养有自己专门的戏班子,他们家的大院里有华丽的戏楼,高一丈三尺,陕西著名的秦腔小生王长喜就是在他家的捧场下走红的。渭北焦、常、曹三家都有自己的戏班子。光绪末年,曹家老太太去世,曹家搭台唱戏三日,当时正值光绪皇帝驾崩,国丧期间,禁止娱乐,曹家不为所动,照唱不误,此事被人告到同州府衙,曹家搬来陕西巡抚从中调停,家丧国服一起办,戏照唱,同州府衙也毫无办法。这些都有力推动了秦腔朝着正规化、专业化的方向发展。同州梆子的著名戏班“德盛班”就是由蒲城商人陈福儿在光绪年间举办的。陈家在西安开有德盛堂商号,财力雄厚,陈福儿酷爱秦腔,他用重金聘请了秦腔名角党金良、李云厅、十八红等组成德盛班,演出《法门寺》、《火焰驹》、《黑叮本》,名噪一时,声震长安。西府秦腔四大名班之一的“永顺班”也是为陕西岐山富商高玢所办。高玢酷爱戏曲,光绪四年他出巨资购得全新戏箱,聘请四方名角,以自家的商号永顺号为班号,组成家庭戏班,长期活跃在陕西西府和甘肃陇东一带,很有影响。高家为了支持戏班专门拨出50亩稻田,收入供戏班开支,还专门修了三间大房,供艺人们居住,这个戏班一直唱到20世纪50年代,后来被政府接管,就是今天的岐山县人民剧团。
  其次,戏路为商路。商人们离家经商的悲欢离合成为秦腔剧创作的生活源泉,为秦腔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生活素材。
  长安商人郭行先,有女儿韶兰嫁给长安商人任宗,婚后任宗到湖南经商,数年不归,音讯全无。韶兰思念夫婿,寝食不安。有一天她见家中堂上有一对燕子,戏于梁间,韶兰长叹一声,对燕子自言自语地说:“我听说燕子来自东海,往来中要飞过湘中,我丈夫离家数年不归,生死存亡不得而知,想写信给自己的丈夫,却连地址也不知道。”说完泪如雨下。燕子闻声,似有所悟,上下盘旋于韶兰周围,韶兰对它们说:“你们能为我传送书信吗?如果能传,就请你们飞到我怀。”燕子听罢,飞停于韶兰的膝上。韶兰当即吟诗一首:
  我婿去重湖,
  临窗泣血书。
  殷勤凭燕翼,
  寄予薄情夫。然后写在一张小纸上,系于燕子腿上,燕子飞鸣而去。当时任宗在荆州做生意。一天,一只燕子飞旋于他的头上,任宗非常惊讶,抬头看着这只燕子,燕子遂落在他的肩膀上,他见燕子的腿上系有一封书信,解而读之,原来是妻子借燕传书,以表思念之情,召唤他归家团圆。任宗读后,伤心落泪,想到自己经商千里之外,数年未归,将新婚的妻子扔在家中,独守空房,不禁暗自责怪自己。遂料理生意,即刻返回家中与妻子团圆。从此韶兰日日望着天空,祈祷这只有情有义的燕子也能够似自己的丈夫一样从天而降,回到自己的身旁,与她终身相伴。
  陕西商人常常是十六离家,三十而归。《三原县志》就记载说,三原的商人经商远出,数年不归,他们父母妻子分居两地,生死未卜,全凭飞鸿传书。下面是从清代乾隆年间《商贾便览》中摘录出来的两封商人家书,颇为真实地描绘出商人的两地相思。
  家妻寄丈夫书
  送别后妾心时刻牵挂,关山远隔未卜,贵体康健否?家中大小情吉,不需过虑。但老亲在堂,虽难言孝道,而柴米油盐逐日不可缺少也。且母亲寿诞界在,某时,备货乏资,望夫君银信早寄,源源而来,以使妾自珍不备。
  夫外地答妻书
  觅利远方,殊非我愿。只缘食指累人,不得不去父母之帮而为风尘中之劳人耳。接来音知家中四字缺乏,并贺寿缺钱,只得暂挪银两若干寄回,以应目前之急。老亲赖为奉侍,儿女要为抚恤,我稍得银两,自当频寄,便羽赋音,善体为要。
  外地夫寄家妻书
  家贫亲老,欲托无由,不得不觅利远征,风尘奔走。虽身在异地,而心未一刻忘家也,二亲在堂,幼于子怀,多望贤妻维持调护,米珠薪贵,借贷艰难,家中苦况,自不待言,今寄去银两若干,请查收,暂充家用。等吾归家再办物接济,临行言以纯切,不附赘词。
  家妻答外地丈夫书
  寄来银两已收,知夫婿幸获安康,妾心喜慰,只是银钱艰难,家徒四壁,告贷无门,些微之物,实不够用。伏望设法续寄家用。至于事姑婶,抚儿女,此妾分内之事,各尽其道,无烦夫君顾虑。余情缕缕,笔不能尽。
  全是些柴米油盐,家庭琐事,倒也说出了夫妻之间的真情实意。古代社会男尊女卑,书信往来很难说出卿卿我我,但从他们朴实无华的叙事中,人们可以深深地体会到夫妻之间那种真切的关怀之情,使人读之不禁慨然。
  商人们告别妻子儿女,经商于千里之外,他们经商之余,生活苦闷,必然怀念远方的妻儿。清代有一出秦腔名剧《刘玉郎思家》,写的就是远在外地经商的刘玉郎对结发妻子的思念:
  昨夜晚谯楼上三更时候,
  魂灵儿晃悠悠转回故州。
  在前庭二爹娘言语出口,
  我的妻在一旁两泪交流。
  一双的儿和女身在年幼,
  他当我在外边忘了故州。
  站在了我面前纷纷开口,
  又是悲又是喜满面含羞。
  我只说举家饮团圆之酒,
  却原是梦南柯还在绣楼。
  郭小姐她待我多情多爱,
  岂能忘糟糠妻女中裙钗。
  盼家乡将我的双眼哭坏,
  想起来父和母常挂心怀。
  念娇儿思幼女何人看待,
  况家贫又没有至亲往来。
  我如今魁名中乌纱头戴,
  相府中拜花烛自谴自责。
  倒不如辞王表告别太尉,
  回故州行孝道方趁心怀。
  而另一出秦腔名剧《汗衫记》,则借女主人周兰英之口说出了对远方经商夫婿的挂牵:
  周兰英坐驮轿珠泪悲啼,
  哭了声于郎夫你在哪里?
  年年有个七月七,
  天上牛郎会织女。
  他夫妻犯了什么罪,
  为什么相隔天河两分离?
  咱夫妻犯了什么罪,
  为什么东的东来西的西!
  他夫妻若要重相见,
  单等来年七月七。
  咱夫妻若要重相见,
  除非是南柯到梦里。
  这些戏文真实地反映了明清时代,牛郎织女远隔天河,还可以一年一见,而商家夫妻常常是数年不得团圆,有的商家还受到官府的侵害。所以陕西商人的思乡、思亲之情,较之官宦文人更加深沉悲切。
  戏演人人看戏都是乡党
  而对另一部分陕西商人来说,经商千里,生死之别,留下妻子独守空房,与明月为伴,这期间留下了多少辛酸的往事,饱含了多少人生的血泪和人性的扭曲。一部《陕西通志——列女传》1/3是商人妻妾守节的苦难记录,不妨赘录如下:
  陕西三原富商王家,早年在扬州经商,业盐起家,曾产生过名儒王恕。王恕的婶母任氏是王恕的伯父之妻,24岁其夫去世,任氏立志守寡,誓死不嫁,一心一意教育儿子王敬成人。王恕妹王氏年轻丧夫,孀居而终,抚育子女达30年之久。
  三原巨商张鸾之妻吕氏,嫁给张鸾不久,张鸾因病去世。吕氏才年方二十,抚育一子两女,好不容易儿子长大成人,娶常家姑娘为妻。但新婚不久,儿子也病逝,婆媳两人相依为命,俱不再嫁,每天晚上在豆油灯下纺纱织布到天亮,苦苦支撑着张家的基业,吕氏活到83岁,常氏活到78岁,均高寿而终。
  渭南西坊里朱有张之妻,年十七丈夫去世,公公经商于河南,婆婆年老多病,家贫请不起医生,全凭朱氏纺纱卖布支撑家业。
  俗话说跟了当官的当娘子,跟了杀猪的翻肠子。许多陕西商人经商致富全凭自己家里的贤内助。陕西商家的妇女,辛苦自强,助夫成才,夫婿在外地边关,自己在关中长安,年年都是十五的月亮,一首《人生最苦是行商》道出了其中的甘苦:
  小生最苦为行商,
  抛妻弃子离家乡,
  餐风宿水多劳役,
  披星戴月时奔忙。
  水路风波殊未稳,
  陆程鸡犬惊安寝,
  平生豪气尽消磨,
  歌不发声酒不饮。
  少资利薄多资累,
  匹夫怀璧将为醉,
  偶然小急卧床帏,
  乡关万里书谁寄?
  一年三载不回程,
  梦魂颠倒妻孥惊,
  灯花思报引人至,
  阖门相庆如更生。
  许多陕西商人均是在家中贤妻的资助下才得以承受住商海的风浪,最终致富发财。陕西泾阳商人孙镇辍学为商,连年亏损,几乎到了破产的地步,全凭妻子纺纱织布,卖布换钱,苦苦支撑,终于使孙镇时来运转,生意和顺。
  陕西扶风商人樊现,早年丧母,后来又被继母赶出家门,仅有破屋半间。樊现在妻子的支持下,勤俭持家。妻子鼓励樊现离开家园,出外闯荡经商,奔走于江南塞北,终成巨富,家中积有银两上万两,成为陕西有名的富翁。
  陕西高陵巨商刘承渠长年经商于扬州,三年之中两年在外,家中的一切事物全靠妻子料理,妻子勤俭持家。虽然家财万贯,仍然每天带领媳妇、女儿、丫环纺纱织布,从不间歇。从而使刘承渠不为家事所烦恼,一心一意在外经商,遂成高陵有名的巨富。刘承渠临死的时候深情地说了一句话:“我们家所有的大富大贵,借助于夫人的力量多也。”
大话陕商/李刚,赵沛.-西安: 陕西人民出版社,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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