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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山黄帝陵考
《建国月刊》第9卷第4期
历史学家于上古之事，每多若明若昧，语焉难详，然一民族之创始，若中华民族者，其民族之始祖，远者若盘古、伏羲，盖悠昧而难明，及其奠土开疆，驱除蛮族，有国家之组织，有明确之史乘可稽者，盖莫先于黄帝，故黄帝为吾民族之始祖殆无可疑。以黄帝当时之奠定黄河流域，而后民族国家之基础始定。以黄帝当时对于文化武备伟大之创造，而后民族之文化始得由之而发扬光大。故吾人欲发扬民族精神，光大民族文化者，必以发扬光大黄帝之精神始，亦必自念兹在兹，以追慕讴歌黄帝始。
今陕西中部县桥山者，吾中华民族始祖黄帝之陵所在也。《地志》称：桥山在中部县北，以沮水穿山而过若桥然也。相传黄帝葬衣冠于此。《史记·五帝本纪》注曰：上古黄帝陵在中部县西北桥上。《汉武故事》曰：“元封元年，帝北巡朔方，还祭黄帝于桥山。”《雍胜略》曰：“桥山在中部县东北二里，其山形如桥，沮水环绕之，即黄帝葬衣冠之所。”山周围城堑五里余，树柏万余株，横顺成行，参天傲日，数百里外望之，犹有烟霞霏微、青翠玲珑之状。旧传黄帝骑龙升天，其臣左彻感思，取其衣冠几杖而庙祀之，出于秦皇、汉武时方士之说，固不足信。至谓葬衣冠于此者，乃臣子不忍直言葬黄帝，故曰，葬衣冠，犹称君薨曰晏驾也。《关中胜迹图志》曰：按：桥陵在关中者，旧志有三，一在庆阳之正宁，一在延安之安定，其一在中部，三县皆汉上郡地。《汉书·地理志》：上郡阳周县桥山南有黄帝冢。《水经注》：走马水出长城北阳周故城桥山，上有黄帝冢。考正宁在后魏时尝侨置阳周县，后人误谓即汉人之阳周，因以为有轩辕陵。《雍胜略》辨之颇详，而犹以魏之阳周故城为汉之阳周故城，则尚未为精审。今按(汉阳周故城在安定县北，其地与本部实为连属，正与班《志》所述为合。后人因安定为阳周之沿革，故又别于安定，不知历代祀典相沿，总在中部，尤为有据也。至如记载所志，如畿辅之平谷，山东之曲阜，河南之阌乡，皆有其陵。)《文选》注：“黄帝葬西海桥山”，语更荒渺，无从考信也已。由此诸载籍所记，则黄帝陵之在陕西中部桥山，盖无可疑，则吾民族之应永永纪念祟礼，以淬励其志气，而致力于国本之建树者，讵可怠欤。
黄帝陵之左，黄帝庙在焉。《册府元龟》曰：“魏明元帝泰常七年，幸桥山，遣有司祀黄帝庙。文成帝和平元年，帝东巡，历桥山，祀黄帝庙。”又曰：“唐大历四年四月，鄜坊等州节度使臧希让上言，坊州有轩辕帝陵阙，请置庙四时享祭，配于祀典，从之。”自是以来，享祀不绝，而历朝嗣位改元及有大事告成功则祀之。明太祖四年御制祭文曰：
“皇帝谨遣中书省管勾甘，敢昭告于黄帝轩辕氏：朕生后世，为民于草野之间；当有元失驭，天下纷纭，乃乘群雄大乱之秋，集众用武。荷皇天后土眷祐，遂平暴乱，以有天下，主宰庶民，今已四年矣。君生上古，继天立极，作烝民主，神功圣德，垂法至今。朕兴百神之祀，考帝陵墓于此，然相去年岁极远；观经典所载，虽切慕于心，奈禀生之愚，时有古今，民俗亦异，仰惟圣神，万世所法，特遣官奠祀修陵。圣灵不昧，其鉴纳焉! 尚飨。”
夫以黄帝之圣德神功，即在君主之世，亦靡不虔恭祀事，修治陵庙，乃自民国以来，不但一般国民，对于黄帝陵之祀典，漠不加意，即所谓革命先觉之士，向日以黄帝子孙自号，而以黄帝为民族唯一之宗主者，亦漠若无睹，则民族精神安得而不消沉，又何惑异族之日加我以虔刘剖割也。此余于唤起民族精神之际，不得不促国民之注意也。
附录
黄帝降生后大事略表(录辛亥年再版之《黄帝魂》)
中国纪年无划一之法，自《竹书纪年》以降，编年之史无一不复杂者，今用黄帝降生为纪年，将黄帝降生后之大事，列表如下：
降生后年代 中国大事记
黄帝元年 黄帝轩辕氏即位(文化胚胎时代也，故于其即位也特记之)
黄帝三百三十七年 唐尧即位(文化渐启时代也，故于其即位也特记之)
黄帝四百八十五年 夏禹即位(为君主世袭记之)
黄帝九百二十七年 商汤即位(为诸侯革命记之)
黄帝一千五百七十三年 周武即位(文化全盛时代也,故于其即位也特记之)
黄帝一千八百四十七年 周民逐厉王(为平民革命记也)
黄帝一千九百十八年 周避犬戎东迁(记异族战胜汉族之始也)
黄帝二千二百二十七年 大哲学家孔子生(集中国学术之大成者也,故于其降生也亦特记之)
黄帝二千四百七十五年 秦始皇即位(为君民权力之消长记也)
黄帝二千四百九十年 陈涉起革命军(为君民之消长记也)
黄帝二千五百九十二年 晋避五胡南迁(记异族人主中国之始也)
黄帝三千二百八十七年 隋文一统南北(为汉族光复记也)
黄帝三千六百二十五年 沙陀李克用入主中国(为异族僭位记也)
黄帝三千八百二十九年 金虏陷宋汴京宋室南迁(为异族僭位记也)
黄帝三千九百八十年 蒙古灭宋入主中国(为异族僭位记也)
黄帝四千零六十八年 明太祖驱逐蒙古(为汉族光复记也)
黄帝四千三百四十六年 满洲入关(为异族僭位记也)
黄帝四千五百四十七年 洪秀全起义于金田村(为汉族光复记也)
黄帝四千五百九十八年 联军入北京(为汉族将受制于西人记也)
黄帝四千六百零三年 中国同盟会成立(为汉族光复记也)
黄帝四千六百零九年 革命军起义于武昌(为汉族光复记也)
此表最应注意者凡三事：一民族，二政体，三文化。记周避犬戎者，记异族战胜汉族之始也。记晋避五胡者，记异族入主中华之始也。记沙陀金之者，为异族僭位也。记隋文帝、明太祖、洪秀全者，为汉族光复记也。记联军入北京者，为汉族将受制于西人记也。是为中国民族之变迁。夏禹即位，曷为记，为君主世袭记也。商汤即位，曷为记，为诸侯革命记也。周民逐厉王，曷为记，为平民革命记也。秦始皇、陈涉、曷为记，为君权民权之消长记也。是为中国政界之活动。黄帝时代，文化胚胎时代也，唐尧时代，文明渐起时代也。周武时代，文治极盛时代也，故于其即位也，特记之。而孔子者，又集中国学术之大成者也，故于其降生也亦记之。是为中国文化之变迁。此三者外，他书自能详之，兹弗记。